初六一大早,天还没亮,谢福儿就被老宫妇领到了荣淑长公主那边。
高环环正在寝殿梳妆,一见谢福儿喊到身边坐下。
“福儿,嬢嬢绾的这个髻,当年你爹爹初见我时,还赞美清美脱俗,仙气逼人,天下再没第二个女人比嬢嬢适合。”其实谢爹爹这辈子认识的女式发髻还不超过三种。
“……”
“福儿,你再瞧瞧我这把簪,翡翠碧玺牡丹头,你爹送的,我每年都去打磨抛光,到现在还像个十成新。今天要是你爹爹看到我戴这个,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起过去的光阴。”其实是求爱失败,强行叫谢敬乔送的纪念礼。
“……”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就装傻。谢福儿双手搭膝,面带笑意。
高环环见女孩儿不说话,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皇嫂也是,这么个芳华妙龄的小美人儿,不好生打扮你,今天你是我身边侍者,我不会叫你委屈,可不能这样蓬头盖脸。”人心都是肉作的,敬乔哥见自己这样厚待他的爱女,说什么也会动几分心。
宫女一拥而上,围住谢福儿,摁在玉镜台前,换衫的换衫,绾发的绾发,末了敷粉染胭,涂脂描眉,拿出瓶尖嘴肥肚的青花小瓷瓶,拔掉木嘴儿,朝她腋下颈项喷两下。
谢福儿鼻子发痒,连打几个喷嚏,脸涨得通红,挡住宫女:“别喷别喷!这味儿太冲!”
一名宫女见高环环脸上有些不高兴,对着谢福儿说:“你别不识好歹,这是咱们公主亲自采摘调酿的玫瑰花清露,外面人根本用不着。上林苑的玫瑰花珍稀,公主平日自己都难得用几次,更不提给旁人用,给你用是天大的福分!”
高环环喝叱宫女:“怎么跟谢令侍说话的?出去掌嘴!”
宫女咬唇,捂着脸含泪出去了。高环环变了一张柔和笑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拉住谢福儿的手:“哎哟,这回可真是个香娇娃了。”
卯时过不多久,皇帝那边的内侍来太后宫通传,说仪仗队已经备好,请太后、长公主登轿舆,一起出复盎门,上城楼。
复盎门是正北城门最外的一层城门,连接观光城楼,外界就是护城河,上楼可以直接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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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乐幡扇之中,仪仗卤薄威仪甚伟。
谢福儿伴在高环环身边,跟着陈太后一行人到了复昂门前。
城楼角是主管宫廷防务的南军,打头的是南军卫尉祝宣机。
这人仕宦世家出生,才二十出头,年轻有为,长得也英俊高大,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今年刚娶亲,妻房是大司农家的嫡长女,强强结合,正是意气风发的人生阶段,前几个月又身兼了侍中一职,凭借职权经常进出宫闱,与一干贵人都熟悉得很,见到陈太后和荣淑公主,上前拱手拜见:“圣上已上了城楼。”
陈太后颔首,提靴上阶,高环环紧跟母后身边,没有半步落下。
擦肩而过时,祝宣机有意无意扫过长公主一眼,目色意味深长,说不出的怪异。
祝侍中长得实在帅,食色性也,谢福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巧把他看高环环的目光逮着了。
高环环察觉谢福儿异样,玉肘轻轻一擂,温言细语:“怎么了。”
谢福儿连忙应声:“风大,吹迷了眼。”
登到城楼转角往下看,蒋皇后凤辇在后,再后面是郦贤妃和萧充媛,个个打点精心,较之群芳荟萃的盛荣不遑多让,甚至更加娆丽贵雅。
群芳荟那天大半是妇孺,皇帝不一定要出席。
今天一半是为了入圣上的眼目,一半是为了叫楼下的臣民赞许,自然使尽浑身解数。
城楼幡旗迎风飘舞,皇帝迎了陈太后,等皇后等人上楼,众人各就各位,坐回席位。
在监官安排下,先举行洗象节仪式,其后,驯象师和象奴举旗敲鼓,引出御兽园绑了大红绸的大象和幼象,在城壕边的护城河停下,往象身上泼洒水。
城楼外面聚集的臣子百姓欢呼起来,还有不少良民经皇城兵卫的放行,凑近河边,一起洗象。
打从进了宫,耳膜都快长出蛆了,谢福儿听到热闹声,心眼馋,艳羡得要死,可高环环不爱动,坐得死死,自己也不能凑到墙垣边。
皇帝忽然起立,朝城墙垛走去,叫众人一呆。
圣上都起了身,谁还敢坐着?这下都呼啦啦一起跟了过去。
谢福儿达成了心愿,过去就趴在台子上往外看。
大象嬉水喷水,弄得天地一片水淋,气温都降了不少,不远处的御街上搭了不少彩棚,似乎是小摊贩在做生意,吆喝声迭起,隔得不知道多远,都能闻到烟火香气。再往人群里面看,不少衣着金贵的,肯定有很多朝臣达官,不知道有没有爹娘跟阿寿……
谢福儿振奋起来,细细扫视,果真还看见一个绿袍小少年蹲在护城河边,正在泼水,不是谢延寿是谁?
说是君民同乐,其实进场洗象的人,可都是事先经过盘查的,大半都是高官子弟或者民间有威望的儒士书生。
她一张口,胸口一热,鼻子有些发酸:“阿寿……”
被人簇拥着水泄不通的那一边,传出霆威厚音:“天意做美,凉风赠爽,稍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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