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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晟出狱那天,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大雨。

他身着单衣,从西角门出来就被外面的寒气冻得一哆嗦,以为自己要被这雨幕淋湿,一路像巴儿落水狗一样顶着大雨走回去的时候,头顶上竟然多了一把伞。

锦衣卫千户纪贤一手举着伞,另一手向前一探,微微躬身,笑眯眯地说道:“燕大人,请。”

燕晟对于先倨后恭的这类人物蔑视得很,当即也不回礼,信步就往雨中走,纪贤错一步跟在身后,那伞还稳稳得停在燕晟头上。

眼见着燕晟径直要往外走,纪贤不得不拦了拦,遥遥指向不远处的马车,说道:“燕大人,那边有请。”

燕晟哼了一声“不必”,可再抬腿就走,却被纪贤制住。燕晟不肯就范,而纪贤又不敢冒犯,两人僵住。

马车缓缓地行到两人面前,帘子微微掀开,只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雨大天寒,出行不便,小王送燕大人一程,请大人不要推辞。”

那声音低哑,尾音微微上扬,虽然言辞恭谨,可语调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燕晟无奈,拱手道:“臣遵命。”

说罢,甩开纪贤的手,越过繁琐的椅凳,跨上马车。

车内果然是祁王殷承钰。

今日祁王身着亲王常服,头戴玉冠,端坐在马车之上,比上一次见更加贵气逼人。

祁王轻咳了一声,避过燕晟的凝视,侧身请燕晟在对面入座。

燕晟谢过祁王礼遇,从善如流地坐下,一股淡雅的熏香夹杂了一丝药香扑鼻而来,乍一闻清神醒脑,可再细细琢磨,竟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血气。

燕晟在狱中磋磨这么久,血腥味闻得多了,以为自己嗅觉失灵,便没有多想。

燕晟坐定,殷承钰轻轻敲了敲车壁,马车向前走动。

燕晟打量过殷承钰,而殷承钰也打量着燕晟。

据上次惊鸿一瞥,已过去将近两个月,可燕晟变化大的,殷承钰差点认不出来。

燕晟在狱中磋磨这一遭,瘦的有些脱相,没有二品官服撑着,整个人都颓败了许多,空荡荡的衣袖上还隐约染着不明的红色血迹,有种“拔毛凤凰不如鸡”的既视感。

殷承钰心底难得有几分愧疚,放低姿态,亲手烹茶,递到燕晟面前道:“这些时日委屈大人了,天寒,饮一杯热茶吧。”

烹茶的手法一瞧就是名家教导过的,想来只有太后能享受到这份殷勤,今日这一招用到燕晟身上,燕晟心里存了疑,但是又不敢让祁王一直举着,只好接过来,却放在桌上,没有喝。

殷承钰看燕晟将茶杯放在桌上,有些不满道:“雨前龙井,燕大人不喜欢?”

燕晟在狱中听到些风言风语,据说自己这场牢狱之灾拜是祁王所赐,陛下震怒,将祁王赶出宫去开府,而祁王此次前来就是请罪。可是祁王就是祁王,学不来那份伏地做小,稍不顺心,就又不满了。

燕晟心里也窝火,他在狱中险些丢了命,出狱后祁王就轻飘飘地奉一碗茶请罪,燕晟就要接受?

燕晟冷着脸答道:“臣不明,请殿下明示。”

殷承钰呵了一声,她先前看错了。

燕晟就算是“拔毛凤凰”了,可那份“非梧桐不栖,非露水不饮”的一身骄毛,那也是一根不少!

既然燕晟想挑明了,那她就挑明了说道:“小王年少无知,冒犯大人,今日顿悟,给大人赔罪。”

既然祁王明说了,燕晟只得饮下,茶汤清亮,入口唇齿生香,的确是难得的好茶。

殷承钰盯着燕晟的脸色,瞧他眉目舒展开了,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三分笑,问道:“大人觉得这茶还不错?”

“殿下手法高超,臣自叹不如。”燕晟面上依旧疏离得很,夸赞之词也带上几分嘲讽味道。

殷承钰就当听不出来,自顾自地说道:“大人谬赞,小王于茶道懂得也只是皮毛,小王只懂得沏不同的茶,要不同的水,正如侍不同的君,要不同的茶。”

燕晟垂眸不语,手中这杯茶本来入口清香,可如今却化为苦涩。祁王所说,他如何不明白?

京师改天换日,不复杨镇与太后主政模样,他身为杨镇一派遗臣,牢狱之灾自然难免。可他学不来董维的委曲求全,更不愿向汪公公屈膝折腰,能保住一条命,就算老天照应。

即便如此,他心中的原则和气节不可变,但这些与一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好谈的。燕晟面无表情道:“下官出身贫寒,于茶一道,无甚讲究。”

殷承钰多次热脸贴冷屁股,也有些恼了,翻旧账道:“大人的确不讲究,当日小王只是请大人避嫌,可大人转头便弹劾本王。啧啧,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滥用国家公器!”

这般指控,燕晟绝不能受,他猛地抬起头,盯着祁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臣不过据实禀报。”

“是吗?”殷承钰针尖对麦芒地反问道,“大人当真不是欺负本王年幼?!”

燕晟刚要出言辩驳,殷承钰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小王狭隘了,母后说大人参得好,让小王拜先生为师。日后小王言行有失,全凭先生指教。”

说罢,殷承钰斟满一杯茶,不等燕晟推辞,跪下行三叩首拜师大礼。

这番变故,惊地燕晟想起身避让,却因马车过于狭小,只能困在座位上,生生受了此礼。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请燕先生饮下此杯。”

燕晟从未见过如此霸道之人!

拜师礼自古以来都被视为重中之重,天地君亲师,连皇子拜师都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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