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竭力镇定,声音还是微微发着抖,甚至连她的身子也在不自觉的发着抖。
“三月十六了,”和妈妈大声的吸了吸鼻子,“姑娘病了都有八天了,再不好,再不好——”
三月十六!
她虽然病的糊里糊涂的,却十分清楚的记得宁慎之是死在腊月初八的晚上。
那天很冷,他一直到天色漆黑才从宫里回到家,在门边的火盆旁烤了半天才进了内室,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吃点腊八粥,她拒绝了。
他就吩咐丫鬟端了腊八粥来坐在她房里吃,一碗腊八粥还没吃完,他就咳了起来。
她看出他是想竭力忍住的,然而,他还是没能忍住,黑色的血不停的从他捂着嘴的指缝间涌出,一滴又一滴的滴在那碗冒着热气腊八粥中,不多久就变成了一大口接着一大口的往外喷了……
而现在距他死的那一天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她记得前两天她出门时,秀今还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件雪白的狐裘,非要她披上。
现在,和妈妈却说今天是三月十六。
仇希音重重的喘起气来,好在她还在病中,再怎么喘也不会引人怀疑。
和妈妈忙去拍她的背,仇希音心中虽翻江倒海,却没有再说什么,顺从让丫鬟伺候着洗漱毕,又坐在床上由和妈妈喂着吃了些东西喝了药。
和妈妈喂着她吃完,就吩咐小丫头撤了设在床上的小矮几,开口道,“姑娘再睡会吧?”
仇希音摇头,“总是睡着头晕,我想到外面走走,晒晒太阳”。
和妈妈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那暖融融的温度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
和妈妈点了点头,小心搀着仇希音下了床,伺候着她穿好衣服。
和妈妈给她穿衣服的时候,仇希音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实在是小巧的过了份,绝对不会是一个大人的脚。
和妈妈伺候她穿好衣服,就扶着她走到窗边的梳妆台前坐下,漫天樱粉下,昏黄的铜镜中,清清楚楚的倒映出和妈妈肥胖憔悴的脸和仇希音消瘦童稚的脸,那是属于八岁的仇希音的脸。
仇希音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胸腔中的一颗心砰砰的一声跳快似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宁慎之给她端来了黑色的米饭,没有将她带到黄泉路阎罗殿,却将她送到了一切的起点……
……
……
八岁的仇希音是什么样子?
仇希音以为自己早已忘记,此时,她顶着一副童稚的皮囊,坐在谢氏最爱的樱桃树下晒太阳,那些早已模糊远去的记忆却格外鲜明,激烈而又汹涌的朝她掩压而来。
原来,她根本没有忘记,这么多年了,那些惶恐、惊疑、恐惧、无措、委屈、苦痛和小心翼翼,她都没有忘!
汹涌的情绪淹没了她,她躺在摇椅上,温暖的阳光透过樱粉的花朵洒到她身上,仿佛也染上了那烂漫多情的颜色,她的心却依旧行走在通往阎罗殿的黄泉路,找不到回头的方向。
“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来瞧您了”。
仇希音保持着仰面闭眼躺在摇椅上的动作没动,上一次,嗯,或许应该说上辈子了,上辈子的今天,她的二姐和四妹,仇不遂和仇不恃也来看她了。
当时,她们做了什么?
好像只是说了一通废话,仇不遂关心了她几句,又送了她几个新奇的小玩意,嘱咐她好生养病。
仇不恃也学着仇不遂关心了几句,送了东西,话语间对她这个自小在江南随着太祖父、太祖母长大的三姐的敌意却是掩都掩不住。
这时候,她刚进京,又甫一进京就病倒了,仇正深对她的偏爱还没有机会体现出来,仇不恃还没有到后来对她又厌又妒的时候。
上一辈子,她诚惶诚恐的请与自己一母同胞,却没见过几次的姐妹进来了,重来一次,仇不遂倒也罢了,仇不恃她却是根本懒得敷衍!
和妈妈见她没有反应,又催了一句,“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都在院子外等着呐”。
仇希音连借口都懒得说,直接扔出了两个字,“不见”。
和妈妈噎了噎,劝道,“姑娘才刚回家,总是要跟姐妹们好生相处的,二姑娘和四姑娘也是好意,姑娘要是累了,就少说两句,总不能直接将人赶回去”。
仇希音没反应,和妈妈欲言又止,叹着气走了。
不多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轻盈的像一只雪燕,那不是和妈妈的脚步声,是仇不恃的。
她倒是没变,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讨人厌!
“三姐姐,我和二姐姐好心来瞧你,你不见我们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不配与你说话?”
声音倒是清脆好听,只可惜说出的话实在与这好听的声音不配。
仇不恃见仇希音一点反应都没有,彻底将自己忽略个干净,气的直跺脚,“你不要嚣张!你才刚来,又生病了,爹娘才会依着你!你不会得意多久的!
我告诉你,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刚来就告黑状,害得冬雪姐姐被卖出了府,肯定要遭报应的!”
仇希音猛地睁开眼睛,冷冷盯向仇不恃,“你知道我会告黑状,还敢这样跟我说话?”
仇不恃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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