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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渠州城都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欢乐中,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官府的一则告示:盘踞在老鸹山上的土匪,自大头目活人张以下,总计四十七名匪徒落网;经州县两级衙门合理,判枭首示众二十七人,徒十一人,配九人……渠州境内最大的一股土匪,作恶八年的活人张匪患,已经彻底平定了。消息一出,城欢呼,百姓自发地自家院门上挂上红布红绸庆贺;通城所有商家店铺歌肆酒楼,齐整整挂出部七折酬幌;地方士绅还邀来了社火班子,在北门外的娘娘庙前大演七天社戏,整个渠州城红火热闹得胜似过元宵。

今天是娘娘庙社戏的最后一天。晌午刚过,庙前的场地就已经人山人海。看戏的、瞧热闹的、赶红火的,人挨人,人挤人,把个偌大的地方水泄不通,整个场地上方都笼罩在人群踩踏起来的土尘之中。

商成也挤在这人群里,眼下正站定脚步到处寻找自己的同伴。他和同伴走散了。

社戏开演的第二天他就和着几个同伴来看过,大戏没什么看头,就是一群人和着锣鼓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他几乎连一个字都听不懂,所以也没多少兴趣,不过爬刀山过火海的杂技表演让他大开了一回眼界,锯解、开膛、磨研这些魔术表演也让他感叹佩服,至于盘叉、过盘、挂玉钗、戏水蛇这些他闻所未闻的东西,更是叫他有种如醉如痴的感觉。可惜今天他在场地上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这些表演,几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戏台上只有几个十来岁的娃娃把刀呀叉的摆弄得哗啦直响,看来是因为时间的缘故,那些主角们都还在休息,毕竟重头戏都是傍晚天暗了才开始,要一直持续到下半夜的。

他被人群拥到了一处小戏台边,戏台上两个女子脸上画着浓妆,一个坐一个站,嘴里念叨着他不明白的辞儿,间或一声锣鼓丝竹响,或者女子朝台下丢个媚眼,挤在戏台边的观众就轰然叫声好,不时还有人朝台上洒几个铜钱,嘴里嗷嗷叫着什么。看观众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说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听话。要是铜钱丢得多,两个女子还会挽挽袖子撩撩裙角,让观众赞叹欢呼两声。

商成上回来就听同伴说过,这是专门唱“皎段子”的小戏班,就是唱“荤”戏。那个同伴当时还丢了一串铜钱上去,一个女子就边唱边扯开领口露了大半截胸口。不一会,一个男人就鬼鬼祟祟地挤过来,把同伴拉到一边嘀咕几句,然后那家伙就没了踪影,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后来据那个有见识的同伴说,这也就是个平平常常的皎班子,理由是班子里只有三个女伎。那家伙言之灼灼地说,他在泉州地面见过一个大皎班子,女伎就有二三十个,那些女伎那个水灵呀,说话那个软腻呀,身段那个柔软呀……这番话害得当天晚上能睡二十个人的大通铺上只躺了三个人,除过商成和山娃子,另外两个都是身上伤着筋骨不能动弹的。

商成没出来“见识”见识皎班子是因为那晚上轮着他照顾两个伤号——至少他是这样对别人解释的。而山娃子则是着紧钱舍不得花,他的钱还要派大用场。官府已经把剿匪的赏钱发下来了,因为客商都没声明他们不要这笔赏钱,所以最后分到每个人手里就是差不多两贯钱;再加上货栈多添的工钱、客商们凑的谢仪、地方上送的辛苦费,杂七杂八地下来,每个活下来的驮夫手里都拿到了四千五百文以上。山娃子拿得还要多一些。土匪头目林老四就死在他手里,这是被官府通缉明文赏钱五贯的大土匪,所以他现在身上差不多揣着十贯钱。他预备回去以后就把他那两间快塌的草棚子扒,重新起三间泥草屋,要是钱还有富裕,就再请匠人给他垒个灶——他婆娘眼馋别人家的新灶屋小半年了。

当然商成身上的钱比他还多。活人张就死在他手里,这就是十贯;官府清点时发现了老鸹寨二当家的尸首,身子都被砍成了三段,可当时乱哄哄的场面,谁都没注意他到底是死在谁手里,不过二当家被商成一脚踹翻就再没爬起来却是众人亲眼看见的事情,既然没人认这个功劳,于是衙门里的文书也把这功劳记在商成身上,这又是五贯钱。所以论说起来,商成现在也是二十贯身家的小富户了。他已经计划好了这些钱的去处——他回去就准备把霍家堡那三间泥草屋盘下来。当然,要想盘那小院子他现在的钱还是不够,不过他可以找人相借一些,这样算下去就不会差太多,再胡乱添置点必要的家具营生,就有个家的模样了……当然了,有个家不等于他就能轻松下来,实际上,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更艰难——那时候他不仅要顾自己的吃穿,还要记挂着还别人的帐,就是说他得拼命揽工挣钱……可钱就那么容易挣?霍家堡的揽工营生越来越艰难,地里也再没有多少粗笨活路,也许他得跑到州府里才能找到事情做。好在他是单身汉,即便出门在外,也不会让家里人挂念。

一头胡思乱想地事情,商成又转了两个戏台,一个是表演耍大枪的杂耍,一个是四个女子表演扇子舞,他都看得索然无味,肚子又有些饿,就掉头挤出人群,准备去找点吃食。因为这里已经热闹得和赶庙会一样,所以场地边就有许多卖吃食的地方,大多是都是城里出来的做小生意的,也有四乡八里赶来的,炸果子豆腐脑烧饼混沌擀面应有尽有,吆喝喊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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