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梦见。”钟氏心突地一跳,急的脸涨红,话都结巴了起来。
郑妈妈也吓得张口结舌。
元钟灵可从来没有踏入京城一步过,她怎么知道老夫人长的什么模样,猫眼石抹额是太太闺中的时候给做的,老夫人眼角就是有一小颗黑痣,脾气也很温和。
姑娘这脾气,随了老侯爷的,所以总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样子。
钟氏心急:“既然你梦见你外祖母了,怎么能说是噩梦呢,你梦见什么呢?”
元钟灵转动着眼珠,好似在回想。
钟氏越发急了:“年纪轻轻的,记忆怎么这么不好,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元钟灵神情落寞:“娘,我梦见外祖母在哭,说你是个傻孩子。娘,当年你离开家的时候,外祖母还能年轻的吧,我梦见外祖母一脸皱纹,很消瘦,头发都白了。”
傻孩子?
头发头白了!
“娘!呜呜呜,是女儿不孝啊——”钟氏终于抵不过心头的思念,用手帕捂着眼睛呜呜哭了起来。
此刻,钟氏恨不得自己能像鸟儿一样,有一双翅膀,就能飞到京城去。
钟氏哭的伤心,不同于以往总是气焰高涨歇斯底里的哭嚎,而是悲悲戚戚连绵不绝。
听的不知什么情况的丫头们,也个个红了眼圈。
郑妈妈心急,立刻给彩云使眼色。
彩云低头抹泪,她正是要:想太太所想,痛太太所痛。
所以她不伤心,她也要跟别人一样装出伤心的样子来,更没看见郑妈妈的暗示。
元钟灵心里冷笑,这些年钟氏不是没想过回京城,或是想念爹娘,或是想亲自回京给元昭打点前程,但是元昭都拒绝了,各种理由。
要么没有可靠人手护送,要么元昭答应了,到了启程的时候,钟氏却又会身体不适,缠绵病榻。
前世她才知道,归根结底:一是父亲元昭怕平西侯府以势压人,对他,或者戚姨娘母子三人,做出不好的事来,比如当初舅舅还威胁他,要打断他的腿,看他怎么勾引侯府的小姐;
二是,怕母亲回了京城,平西侯府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会对母亲说什么,母亲要是不听他的话了,他的前程还能指望谁?
元钟灵在钟氏心里扎下这一根思念母亲的刺。
戚姨娘母女如何在祠堂受苦,钟氏也顾不得管了,每天做梦就梦见自己还未出嫁的时候,无忧无虑的在花园子里,跟姐妹们弹琴作诗,赏花扑蝶,又梦见母亲说自己是傻孩子,一头白发,憔悴不堪。
她每日醒来,睁开眼睛直愣愣半天,才能缓过神来:自己已经不在繁花似锦的京城,而是穷乡僻壤的边陲余州府。
书房里。
元昭看着谢允之送回来的谢礼,就是一愣:“这是?”
正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家大人说了,救了贵府的小姐,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大人如此重谢。”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元昭被个奴才下脸子,脸色难看极了。
他打开了桌上的盒子,等看清楚里边的东西是什么,他瞳孔一缩,啪的一声合上了:“这该死的蠢妇。”
谢允之是何等身份的人,钟氏拿个赝品去感谢,不光她自己丢脸,还要让他在谢副将面前留下一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小人印象。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蔡管家一看那盒子,就知道了后果的严重性。
里边的东西当然是赝品,因为真货老爷早就偷偷换了出去,典当了尽一万多两银子送往京城去了。
“此事先按住不提。”元昭沉着脸吩咐。
蔡管家低头退下了。
书房里,剩下元昭一个人,他颓然坐在书桌前,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出一直卷轴,轻轻地打开。
画卷徐徐展开,露出里边含笑嫣然的美貌少女,她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裙衫,屈膝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池水里,一群锦鲤在争食吃,她纤纤玉手捏着一只荷花,眉眼低垂,似在欣赏水里的锦鲤。
元昭冷硬的表情,逐渐被情意绵绵取代,他摸着画中美人的面容,低声诉说:“燕儿,我该怎么才能回到京城去,才能再见你一面。”
他看完字画,又从卷轴下拿出一张纸条来。
清秀的字迹,写着:午夜子时,后门相见,幸得君心,愿一生相随。
元昭重重地捶了桌子一下,心里悲痛叹息:为何造化如此弄人。
正房里,钟氏情绪消沉,连郑妈妈都不敢多话了,只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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