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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现,虽然也用力,可动作僵硬缺乏激情,流淌着汗水的稚嫩面庞呆滞生硬,一直提不起精神头来。他放慢了收割速度,语气平缓地说:“种地也是门了不起的学问,只要你用心,把心长在土地上,同样能获得快乐和收获。”

父亲的土地获得丰收,柳晓楠并非没有感受到由衷的喜悦和兴奋,并非没有产生深深的敬佩。他只是觉得这一切与己无关,他的梦想不是土地里所能生长出来的。

柳晓楠直起腰对父亲说:“祖辈勤勉克己、知礼守法、勤俭持家,我一直都记得。”

柳致心暗想,关先生给儿子留下一块石碑,不知道会对儿子产生怎样的影响。

收完了玉米收水稻,收完了水稻收大豆,收完了大豆收花生,收完了花生收地瓜,收完了地瓜收白菜萝卜,挖菜窖垛草交公粮。

除了下雨下雪,无休无止的农活像天上的繁星,数都数不过来。等到天寒地冻,柳晓楠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才顾得上去想想自己的梦想。

农村生活枯燥无聊繁重,农村人简单无趣粗俗,有什么可写的呢?

一天夜里,一户人家的草垛突然起火了。村民们醒来赶去救火时,草垛已经烧塌了,只剩下表面上的余火和一大堆黑色的灰烬,几担水便给浇灭了。

人们私下里偷偷议论,没有火源怎么会半夜里起火?莫非是得罪人了被人为纵火?

这个偶然事件,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土地承包后,整片的土地化整为零,地垄挨着地垄,产生矛盾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恨到放火的程度。

或许是多虑了,没有熄灭的烟头也可能引发大火。

第二天夜里,柳允奇家的草垛再次燃起大火,冲天的火光映亮了几家人的窗户。等人们穿上衣服跑出家门,挑着水桶赶去救火,同样是没有任何灭火的价值。

人们这才警觉,两次起火的现象一模一样,都是从草垛内部燃起,等火势燃到草垛表面,已没有多少可燃之物。

联想到秋季发生过的一件事,人们终于确信,这是一起故意纵火的恶性报复事件。

秋天,大白菜正在包心的时候,柳允奇家菜园里的大白菜的菜心里,被人统统浇上了大粪。这种整人的招数实在太损太恶毒了,这还能食用吗?

马格思用清水一棵棵冲洗,自我安慰地对围观的人表示,公公和男人以前都是大队生产队的干部,没得罪过什么人,一定是那个浇大粪的人整错了。

没想到当天夜里,马格思刚刚冲洗干净的大白菜,被人用铁锹连根全部铲倒,似乎是明确无误地告诉她:一点都没错,要整治的就是你家。

马格思坐在菜地里哭嚎:“以前怎么都不敢哪,还不是看我们家没权没势了,这就开始报复了,丧尽天良啊......”

柳其顺站在菜地里发着狠大骂:“要是让我知道他是谁,我把他家的草垛给点着。”

第一场大火未必是柳其顺放的,年轻人气盛放狠话实属正常。可一场大火引起人们的互相猜忌,以前所有的矛盾开始集中释放。

人们简直都要发疯了,大火接二连三地燃起,防不胜防。往往是这家的草垛还没有燃尽,人们还在尽力扑救,一转身,另外一家的草垛又燃起大火。

人人自危,都不敢乱说话,说不定那个放火的人就在救火的人群里,一句话不当就会引火烧身。

这个冬季热闹非凡,一到晚上,人们都坐在家里核计着谁家的草垛还完好无损,等候着谁家的草垛随时火起,犹如等候看一场灾难大片。

这场闹剧演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人人谈笑风生的笑话,我家的牲口没草吃,别人家的也别想保留,大家都去买草才公平。

乡里派下干部和警察蹲点做工作,都没能有效制止,稍一疏忽又是一场火起。

柳致太柳晓楠叔侄俩,轮换着在晚上看护着草垛,用手电四下扫一扫以示警告。

柳致太告诉柳晓楠,他最近才从一些知情人那里,得知为什么大火会从草垛内部燃起。

将一束火柴捆绑在线香的末端,点燃香头塞进掏空的麻杆里,将麻杆插进草垛内部,转身可以回家睡大觉。

过一段时间,线香燃尽引燃火柴,火柴点燃易燃的麻杆,麻杆在草垛内部燃烧点燃草垛,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勤劳憨厚朴实,柳晓楠觉得这些传统的赞美的词汇,并不能全面地概括农民的真实本质。

他清醒地意识到,肥沃的土壤里并不只是生长庄稼,杂草与荆棘同样茂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柳致心从矿上回家,离村子大老远,便望见柳子街一段段烧黑的墙壁和一堆堆飞扬的黑色灰烬,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刺眼。村子的上空,笼罩着灰蒙蒙的动荡的不祥气息。

了解到具体情况后,他不准弟弟和儿子再在晚上出去看护草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到多久是个头?人心撕裂,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思索了一晚上,清晨醒来,柳致心对躺在被窝里看书的儿子说:“晓楠,你的钢笔字是临摹关先生的石碑学来的,你何不用毛笔再去临摹,练练毛笔字。”

柳晓楠抬起头,大惑不解地看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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