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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更深,山风刺骨,一老一少相对无话。夜幕深隔下,看不清二人是哪般模样。

唯有冽冽晚风撩动的枝叶和扬起的衣角,却是凉了念安。

小念安问出的这句话,像极了一片悠悠跌进了村子西头黄河水里的秋后落叶,轻飘飘、软绵绵,不着一点力道。

他早已苦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等着从巫师嘴里吐出那个‘冷’字,如此嘴里含着的话便能顺口溜出:那咱们就回家吧!明天再学怎么不被欺负。

可是,许久都没等来巫师的回应,小念安的耐性也被消磨一空。

能不被欺负固然是一件足以令他兴奋的事,可此时温暖的被窝显然要比对着枯树般不发一言的巫师更有诱惑力。

这个念头一起,风就更凄冷了几分。

巫师面色沉静,看着叶念安皱成一团的小脸仍旧一言不语,他在心里盘算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冷不冷,他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受。

比拼耐力这种事,总是需要有人全力配合才能持久绵长。

很明显,这个七岁小娃娃没多久便放弃了这份初始的新奇,露出现下的烦躁憋屈。

也顾不上他冷不冷了,小念安身子一转正欲逃走,惊觉腰身一紧,一道黑色宽袖向他拂来。

本已背对巫师的身子被宽袖用力一带,脚下一个趔趄,只觉得自己像刚打了个转,又回到了适才面对释比站立的位置。

又见黑色拂袖,可这次拂的是自己。此时拂过袖子的释比,又迅速恢复了双手倒背、身子佝偻,歪如老松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是晚风带起了尘土扫过双眼,手背一抹的短暂幻觉。

小念安望着巫师的眸子满是光亮,有点惊讶也有那么点崇拜,还有一点似乎马上就能压倒一切的傲气。

刚才的拂袖不同于白天,他能清楚感受到宽袖卷在自己腰部的力道,他踢腿抬手着想要挣脱袖子,可身子不听使唤地在半空瞎扑腾着。

他突然生出一丝无力,原来自己的身体也是无法主宰。

就是那个瞬间,小念安感受到血液奔涌的热量。

也就在那一刻,“嗯,这山风也没那么寒冷。”

释比很满意叶念安此番露出的表情,沉寂如水的脸上经过了大半夜光景,总算从嘴角漾出几分涟漪。

“念安,你我之外,这里还有何人?”

天光流转,两人静默了一个多时辰后,释比说了第一句话。

自念安被宽袖卷回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再瑟瑟发抖,也不再有逃回家的小心思。

这在释比眼里,总算还有一些入门学艺的心性。

至于刚才想逃回去嘛……他不过是个七岁小娃娃呀!

“没…没有吧……”

叶念安开始心里发毛,扭着脖子边小心翼翼地四下瞅看,边在口中不确定地答着,两只小脚却不自觉地挪向释比,小手也紧攥着他垂到腿边的衣衫。

叶念安的小动作自是没逃出释比的双眼,他没有移动半步,任由小手攥紧本该被风掀起的衣角。

“没人?上有青天冷月昭昭,下有厚土青松郁郁,中有山风穿行隐隐。”

释比轻咳出一声,冷冷讲着超出念安理解的话语。

“爷爷,冷月青松能听懂我们的话么?”

释比继续道:“你我立于山顶,眼能辨物而知月光所照,身体寒凉而知山风所在。我们又怎么能说,明月山风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呢?”

“呃……爷爷,山风知道我冷么?”

小念安还是想不透彻,释比爷爷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似乎又有一点儿明白。

释比听到叶念安问出的话,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回答道。

“知道也不知道,山风知道念安你寒冷,因为山风知道自身寒凉,所过之处皆感其凉意,不知道的是你今天穿的这么少。

我知山风彻骨,来时早早在长袍下添了过冬夹袄。”

说罢,释比掀起深色外衫,露出一角深蓝棉缎。

……

“爷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还担心你冷不冷!”小念安气鼓鼓地看着释比。

释比笑了笑,没有理会念安的小孩子脾性,又说道:“万事万物均有因果联系,洪水过境必有雷霆骤雨、诸事不顺早有反常预兆、四季顺和定然祥瑞所从……”

突然,释比面色凝重,双眼如古井深邃般盯着念安说道:“我之一门,定阴阳、判吉凶、知天时、循地理,于生死间抢一线生机。你既三更赴约,可想好拜我为师,入我三叩谷?!”

巫师骤然发问,惊了小念安,他既听不懂阴阳吉凶究竟有甚用处,也无法理解为何学会这些就能预知添穿夹袄。

至于三叩谷是怎么个玩意儿,更是与这天上星星一般熠熠闪亮,却遥不可及。

可纵然是在心下思量过此番,叶念安还是仰起小脸直视头顶的那双眼睛:“我愿意!”

释比鼻孔里冷哼一声,戏谑道:“因为不想被欺负?”

“恩。还想一辈子不吃野菜,不再让大娘哭,还想……还想长大了娶梓欣妹妹,带她和大娘离开横谷寨,越过贺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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