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见了关小朵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油腻的脸上始终洋溢着谄媚的笑容,还没开口说话,关小朵便又抢白道:
“我说你们媒婆这行还有下限吗?妆化成这德性就敢出来吓人?您这迎亲还是出殡呢?诶呦我去,这粉叫您给擦的……”
说着,关小朵手一捂胸口,夸张地皱眉道:“得亏这会儿天是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诈尸呢。”
看来,戏精这种天赋真是会遗传的。
“你这死丫头,那张破嘴真是跟刀美丽一样样的!”王婆倒也不生气,兀自咯咯笑了一阵,嗔怪地一甩帕子,对身后的人说道:
“搬院里去吧。”
“慢着!”
关小朵一听,立刻伸开双臂把在大门口:“怎么个意思?县城里婚庆用品店和绸缎铺子合伙清仓大甩卖啦?你扫一圈货往自己家囤着去啊!把我这当仓库可不成!”
王婆笑:“傻丫头,这是给你下的聘礼!平安镇的厉家二少爷看上你啦!”
“什什什什什——么?”
王婆说着,从怀里摸出张大红帖子来:“呶,喜帖我都带来了。”
关小朵听得眼皮直跳,哆哆嗦嗦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大红本本四边上是骚气的描龙画凤图案,文书格式看起来也是无比地眼熟——聘书嘛,刀美丽也当过媒婆,这玩艺她小时候见得多了。
就见‘关小朵’三个大字就写在最醒目的位置,附着生辰八字;夫君一栏的名字写的是‘厉景秋’——
“厉景秋是谁?”
关小朵一脸迷茫地问道,却见王婆正一把一把地朝人群撒着铜钱和喜糖,不由怒道:“喂你差不多行了哎!这都没影的事呢别瞎张罗了!”
要说这王婆也真是敬业,在关小朵的不断阻止下,还是坚持把那涂成大红色的竹篮里所有喜糖和铜钱撒了个精光。
看热闹的大人们议论纷纷,小孩子却不管那么多,高高兴兴地弯腰捡着地上的铜板,边捡边嚷着:“朵爷要嫁人咯!”
关小朵真是要气死了。
“别在外头现了,有什么话进来说吧。”这时,就见关华已经从屋里出来,站在院门口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今天大华子休息,穿着一身便装。他平时话也不多,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
“还愣着干嘛,快抬进去吧!”王婆一摆手,小厮们便又吹吹打打起来,将聘礼送进关家院子里。
关小朵急了:“诶?哪个叫你们进来的?!你们搬进去我还得再找人抬回去!这不净给我添麻烦吗?!不许搬了!拿走拿走!”
王婆却一拉她的胳膊,笑眯眯说道:“你这小妞是个有福气的!厉家财大气粗,你这好日子在后头呢!这点东西算什么?就收着吧!”
关小朵:“他看上我管什么用?我也得看得上他才成啊?”
王婆:“一富遮百丑,有钱就行了呗!你还管那么多干嘛?”
关小朵:“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这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下聘礼,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王婆:“我可跟你说,那厉家二少爷今年刚满十八,有钱有势又长得一表人才,方圆八百里你都再找不出第二桩这么好的婚事了!”
关小朵:“既然那么合适,你自己嫁呗!非要塞给我干嘛?咱又没什么交情,我还挺不好意思呢!”
王婆:“呸!你这不识相的死丫头!刀美丽要知道这桩婚事,得天天烧高香地感谢我!”
关小朵:“我这就给你烧香,求你现场升天吧!现在立刻马上,赶紧的!”
王婆:“你才升天!你家都升天!”
关小朵眼睛一瞪,撸袖子:“说不过就骂街是吧?论起骂街来我可是你祖宗!想要丢人现眼,姑奶奶送你套打包带走不用谢!”
不明状况的围观吃瓜吃肉吃萝卜吃排骨群众一阵起哄,看来今天有好戏瞧了。
边上的礼乐班子照旧吹着唢呐,王婆跟关小朵两人扯着嗓子在这烦人的伴奏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个没完,忍无可忍的关华突然吼了一嗓子:
“别吹了!还嫌不够闹得慌吗?!”
两女人当街吵架,那吹唢呐的万没想到关华直接冲自己来了,一脸懵逼,一口气没顶上,嘹亮的唢呐拖着一声滑稽的尾音,哑了。其他乐手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老实人突然发火,瞪起眼睛来凶人的气势,还挺吓人的。
关小朵和王婆不约而同地闭了嘴,就连人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耳边猛然就清静下来。
关华这才转向那一老一少:“有什么话先进屋里再说。什么事都还没弄清楚呢,吵什么啊?……你们也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关小朵吐吐舌头,灰溜溜地跟着哥回屋,王婆则趁机朝手下的挥挥手,所有礼物都如数被抬进院子里。乐班子和小厮们不管别的,自己的任务完成就收工散伙。
关家大门一关,胡同里又恢复了平静。
“请坐。”
关华十分客气地将王婆请进屋,见关小朵也气鼓鼓地也坐在一旁,便板着脸说道:“倒茶去。”
关小朵平时虽然厉害,但大哥发话还是乖乖要听的。她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出去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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