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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说出代替宋良耕种,当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一方面,他确实是对宋良心怀怜悯,可以想象,宋良一家一旦被继母张氏扫地出门,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极其严酷的现实,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家破人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勉强苟活而已。

另一方面,是这么做对他本人有莫大好处,这才是驱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真正原因,否则刘景就是再心存怜悯,又怎会做出损己利人之事,他又不是道德圣人。

刘景如今急需名声,以作为出仕的阶梯,而“躬耕养客”就是一个完美展示自身仁德的机会,至少会让他的名字闻于乡里九族,甚至直达郡县,由不得他不心动,为此受一些累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致计划——以才华吸引龙丘刘氏少族长刘蟠的注意,借助其势,进入郡府。

如果说刘景的家族属于日暮西山,而刘蟠的家族则称得上旭日当空,刘蟠祖父刘嚣建宁二年(公元169年)以九卿太仆拜为司空,是龙丘刘氏继刘景曾祖刘寿之后,第二位当朝三公。得益于此,刘蟠父兄皆历职内外,出任高官。

刘蟠前些年曾受辟于司徒、江夏人黄琬,在洛阳期间眼见董卓残酷暴虐,祸乱天下,加之老父年迈多病,干脆弃官回乡,目前在长沙郡任五官掾一职。

五官掾是一郡之中仅次于功曹的大吏,主掌春秋祭祀,功曹或诸曹有缺时,可署理或代行其事,无固定职务。地位既高,俗务又少,乃是一个清贵的职位,非名士、儒者不能担当此职。

刘景想进长沙郡府任职,不过是刘蟠一句话而已,前提是要以才华打动他。

刘景觉得两件事不妨同时进行,当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个“德才兼备”的族中俊彦,刘蟠必然不会视而不见。

“不可!”赖慈不知刘景心中计划,出言反对道:“仲达,刘氏经学传家,世代官吏,你年纪轻轻,正应该努力读书,光大门楣,岂能操弄锄禾,在田陇间虚耗光阴。”

刘景眼眸明澈,微笑着说道:“嫂子,为何不可?世祖光武年轻时也曾勤于稼穑,其兄刘伯升常常耻笑世祖埋首田事,胸无大志,就像高祖的二兄刘仲一样没出息。

结果如何呢?世祖起身徒步之中,甫十余年间,扫除群凶,清复海内,再造神州,德至渥也!”

“适才与王仲任并论,今又以世祖光武自勉,仲达真是自负啊!看来他心中有很高的志向,是我多虑了。”

赖慈之前一直觉得刘景和夫君刘远十分相像,现在看来,两人只是容貌相似,内里一点都不像。

赖慈叹道:“仲达,嫂子说不过你。”

张氏非常厌恶刘景脸上自信的神采,一脸讥讽道:“事情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你下过地,种过田么?依我看,你连小儿宋锦都比不上。”

刘景今生虽没经验,前世却从小做惯农活,是以不慌不忙给出理由:“母亲大人有所不知,儿子在宋师门下结识一友,他是关东人士,逃难至襄阳,刘荆州宽厚长者,赐给田、牛,令其休养生息。

春耕之际人手不足,儿子与他私交甚厚,常去帮忙,一来二去倒也颇知农事。

再说,我们家不是雇佣了两名族人帮忙吗,我可以多向他们请教。母亲大人,请让我试试吧。”说完,刘景再度叩首。

张氏总感觉不管自己说什么,刘景那里都有话等着自己,阴沉着脸道:“仲达,既然你一再坚持,那就依你。不过你要知道耕期转瞬即逝,容不得半点差池,你接手后无论再怎么辛苦也得坚持下来,切不可半途而废,不然误了耕期,到时全家都要跟着挨饿。”

刘景斩钉截铁道:“母亲大人,我坚信必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张氏冷声道:“希望如你所言。”

宋良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峰回路转,一个劲扣头,语无伦次的道:“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多谢老主母、多谢主母,多谢郎君……”

刘景见宋良叩头甚是用力,额头都青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磕了。宋谷、宋锦,扶你们父亲回去休息吧,一会等我换好衣裳,我们这就出发。”

宋谷、宋锦重重道“诺”,搀扶起父亲,千恩万谢的离去。

事不宜迟,刘景也跟着告辞而去,返回寝室更衣。下田干活,自然要换一身短衣,他从衣箱中翻出褐衣、穷裤,穿好之后,又找来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并换上一双草履。

元和年间(公元84-87年),荆州刺史车驾进入长沙地界,围观百姓皆徒跣,也就是裸足。如今百年过去,长沙百姓已颇知鞋履,却也不敢说完全普及。底层百姓整日不穿鞋履、赤足行走的大有人在,就更不用说下地干活了。

不过刘景到底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要他不穿鞋履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前庭宋谷,宋锦兄弟将二牛牵出牛栏,套上绳索,载上柴车,随时准备出发,见刘景到来,宋谷说道:“郎君,请上车。”

刘景略一颔首,灵敏的登上柴车,和宋锦并肩而坐,等二人就位,宋谷挥鞕赶牛。

二头水牛拉着柴车慢悠悠行出刘氏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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