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能来的,都是这娃儿爹妈的朋友,他爷爷走的早,爹妈又没了,老头子我今儿算他家长辈,以后这娃娃就是我药坊的崽儿了,时候不早,咱别错过吉时,这就走吧!”
后面有人尴尬不已,想挑几句刺,又见老爷子黑面黑口凶神恶煞的,只能愤愤转身。
秦战没多话,冲着没打上招呼的深深一躬,算了礼数。
前身父母并非因病离世,因此必须做尸检。确认非系谋杀后尸体一直安放在尸检中心,老秦前几天来办过手续。
鹰酱这边的华人,很多风俗跟华夏内陆已经不一样了。
据刘半仙儿忽悠,有些风俗这边更正统,譬如可以选择土葬;有些则只能入乡随俗,譬如不能撒纸钱、烧纸,否则分分钟招来一帮警察和消防。
原本按华夏的规矩,他父母最少要停灵七天,讲究点儿的要停放四十九天,更夸张的还有说横死三年不下葬、终身不能入祖坟的。
可父母从发生车祸算起都快一个月了,这会儿又是夏天,再停灵几天指不定成什么样了,没那客观条件。
主观上,老秦对前身的父母也没什么念想和感情,保留必要的尊敬就够了。
所以,今天的流程就是他先见见长辈,再带父母的朋友到尸检中心吊唁,吊唁完毕尸体在尸检中心直接火化,他再抱着骨灰到刘半仙儿安排的福地下葬,最后安排愿意留下来的吃顿饭,这就算完事儿。
吊唁的过程没出什么狗血剧情,也没发生灵异事件,尸检中心的法医很有职业道德,起码前身父母看起来很完整,也很安详。
刘半仙儿在那边唠唠叨叨,主要是给来客解释原因,否则一旦有客人挑理,丢的不仅是秦战的面子,还有他刘半仙儿半辈子的名声。
等到了福地,穴位已经点好了。秦战跳下土坑,铲起一锹土,就算孝子开渠;待秦战和几位帮闲按规矩把装着骨灰坛的小号棺材就位后,秦战再铲起一锹土盖上,剩下的工作就基本都由刘半仙儿带着的这帮人完成了。
一切完毕,秦战恭恭敬敬的跪下,九个响头“梆梆梆”的就磕下去了。心里默默念道:
“我上辈子没见着爹妈,这辈子也没见着您二位,这都是命。虽说我鸠占鹊巢,但这身体里终究流着您二位的血,也算替前身继续活下去,所以您二位别怪我,嗑几个头算感谢了。”
孙爷爷心疼,生怕他心里憋着,身体再累着。见他起身时有点踉跄,赶紧上前扶。
没料想,秦战冲着老爷子“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孙爷爷,自打父母没了,我就一直得您照顾。今天要不是您出面,我父母走的都不能安详。谢谢您老把我当后人看待,谢谢您了!”
又是三个响头嗑下去,老爷子心疼的直抽抽,一把给他扶起来,也是动了感情。
“好孩子,好孩子。莫哭,莫事了,莫事了。”
秦战起身,又向各位来客深鞠一躬,众人还礼后纷纷劝他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客套几句后又提出告辞,他挽留几句、礼数尽到也就不强求了。
程伯一家没走,葛老二跟众人走了几步又拐回来了。
眼见到了午饭时间,秦战便打算请几人一起去刘半仙儿早已订好的餐厅。
——白事儿这个行当,主家向来要留饭的。家里做不了,餐厅里也要安排明白,按礼,送老人上福路这叫恩情,别管收没收钱,都得请人吃一顿。
所以,来客都走的话,秦战就要在这里安排刘半仙儿和他的手下;来客没走,两张桌子离远点就是了。
没成想,程伯一家没有跟去吃饭的意思,只是把他拉到一边,再细细叮嘱。
“你爷爷绿卡拿的晚,那时你父亲都上高中了,我跟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程伯道。
“后来他来鹰酱,我们就写信、打电话。等网络发达了,又经常视频。”
“你母亲就是我介绍给你父亲的。他俩刚成那会儿,我们还说等都有孩子了就结亲家……”
程伯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
秦战赶忙安慰他,好一会儿,程伯才平静下来。
“毕业后,我们是生意伙伴。我在国内、你父亲在鹰酱,我们互通消息,算双向海淘吧。”
“我在国内,消息知道的晚,等申请下来签证再过来,就到了这时候了。好在,我还能跟老秦再见上一面,知足了。”
程伯说着,程大娘就从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
秦战一看就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了,不等他拒绝,程伯按着他的手,又道:
“孩子,我们签证时间有限,过会儿就得去机场。你不用送我们,你一个人撑这么大的场面不容易,里里外外都要照顾到。我和你程大娘不是外人,不用跟我们客气。等你忙完了,一定要来国内找我们。”
程伯一家走了。
秦战目送出租车驶离,长叹一声,这世间,还是有兄弟的。
苦苦等待签证,跨越半个地球,就为了再看一眼,别无所求。秦战相信如果自己还小,他们夫妇二人甚至会收养自己,这样的感情,真对得起前身爹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