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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矩并不是一个喜爱争权夺利的人,他和达奚长儒的矛盾,是管理与理念上的矛盾。

达奚长儒武人心思,所思所想皆为击破敌军,而裴世矩作为大齐朝堂之中少有的才俊谋臣,在大略之上不得不想得深远一些,在他看来,将达头、大逻便绑上战车,用突厥人去打一场颠覆突厥的战争最符合大齐的利益。而达奚长儒虽然赞许,但觉得裴世矩管得太宽了,有越权挑衅主帅权威的嫌疑,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裴世矩与西突厥一众大小可汗结盟之时,达奚长儒正在追击处罗侯,待到裴世矩订盟之事尘埃落定之后,达奚长儒偶然与诸将言道:

“要打胜仗不光要有深远的谋划、非凡的勇气,还得有严明的军纪,要分清上下尊卑。没有纪律的军队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强大的。行伍之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有约束严格、主次分明,整支大军才能做到进如山崩,退如潮水,万人一心,才是阵战取胜之道!”

尽管他未曾点名道姓,但裴世矩知道达奚长儒说的是自己。

对此裴世矩就当没有听到,毕竟他也确实理亏,光是擅自调动兵马出营这一条,达奚长儒就可以将他明正典刑,而达奚长儒却只是警告了事。这落在裴世矩眼里,起码说明了一件事:达奚长儒并不想和裴世矩撕破脸,其中缘由裴世矩大抵也能猜得到。

裴世矩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即便看起来地位不如从前,实际依然具备不小的影响力。达奚长儒本就是周国降臣,寸功未立却偏偏又颇受皇帝青眼,地位尴尬,正是急需打一场胜仗向皇帝证明自己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哪怕达奚长儒如何不满,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这本身和裴世矩想法并不冲突,裴世矩之所以选择去了达奚长儒这一路,而不是去杨檦那边,不也正是急需一场泼天的功劳向满朝文武证明他裴弘大的能力?去杨檦那边,虽然功劳是铁打的,到底比不上跟随这支奇兵深入敌境千里追杀听上去有传奇色彩。

两个失意之人,本就应该相互扶持才对。

况且,裴世矩先前所主张的,联络杨檦主动出击的战法,也随着这一场骤然而降化为了泡影……

或许达奚长儒真的是对的也不一定?

裴世矩忽然冒出这种念头。他是一个从来不愿意服输的人,先前达奚长儒以天气将有大变为由拒绝行军,裴世矩还以为达奚长儒是年老怯战,而今他跳出成见仔细审视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又听叱罗艺大略讲解了达奚长儒的看法,心里那点偏执渐渐就如暖风融雪,消于无形了。

裴世矩重新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达奚长儒这样的处置才是当下最佳的方案,自己先前的主张确实有些过于激进了,而且行动举止之间也确实太不给达奚长儒这位主将面子……这让裴世矩情何以堪?裴世矩捏着马鞭,在飘飞的细雪之间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道:

“若不是你小子提醒,我险些就因为意气之争而误了大事,等达奚将军回来,我要亲自去向他陪个不是。”

比起裴世矩,远在营东面二十里处巡视的达奚长儒可要忙碌许多,来自北方的寒风凌冽刮来,柳絮般的细雪迎面吹过,刺骨冰寒。

达奚长儒裹着毡甲,外面披着厚重的裘衣服,在一队骁勇骑兵的簇拥下从大营的方向纵辔而来。入得一处山口,打着呼哨儿的风愈加肆虐,仿佛粗重的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受到刺激的马儿昂起头来“咴儿咴儿”地长啸几声,顿在原地,再也不肯上前了。

达奚长儒仰头看着头顶晦暗的天光,又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处的地形,对左右说道:“这里标记下来,两天后要安排一支人马守着此处谷口,将方圆十几里,连同着谷口淌过的溪流也一并要监视在内,如果敌人要攻击我军所在,此处是必由之路。”

身边一众部将及亲卫也四处看了看,实在不晓得这处光秃秃都没几棵草的土坡到底有什么好守的,不过既然是将军的命令,他们底下这些人也唯有照办而已。他们带了几个熟悉附近地形的牧民,分散前往不同地方去为几批不同的人马指路去了。这也是达奚长儒的死命令,五日之内,方圆五十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要在新绘制的地图上看到。一名专门绘图的人从马背上下来,用焦炭在图上写写画画。

达奚长儒沉吟着说道:“看这天,这场雪没个半月时间是不会停的,原本是要主动出击配合杨檦夹击突厥,突厥人最耐苦战,在这样的天气里主动搜寻突厥人野战,是一种愚蠢的行径。我们不能主动出击,一定要把战场放在我们可以掌控的地盘之内,以逸待劳,才有胜算。”

“将军真的有把握能让突厥大军过来吗?”

“四成把握,有四成把握就够了。”达奚长儒下了马,撸掉了结在胡须上的冰碴子,呼着白气说道:“摄图这个人我也略有耳闻,我听说他警惕性极高,狡诈非常,上次我们追杀他弟弟处罗侯没追上,想必他这个时候早就知道我们出现在他后背了,加上这场大雪,我们已经失去了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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