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香山碧云寺,夏日暴雨后初晴的禅房中,清国帝都清流党的最有名的几位健将,与清流领袖,当今清国的太子少保、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李鸿藻一起,围观都察院左都御史翁同龢正在手书的一幅小品字画。
“雨后烹茶,风外听竹,净几明窗,一轴画一囊琴,一炉香一法帖。”与翁同龢一同做过同治帝师的,现任太子少保、刑部尚书的潘祖荫,轻声念着这幅小品的题跋,而后微微点点头,称赞道,“叔平的字与画,精进了不说,单就是这个词的境界,也是大有君子之雅的雅意呀!”
一旁的,时任詹事府左春坊中允的张之洞,勉力的垫着脚,细观之后,也轻抚颌下已经颇具规模的美髯,笑道,“常听人说,翁大人中年转学颜体又兼学苏轼与米芾,今日得见,果然词如苏轼,而字如米芾,有新意,有新意!”
同为北派清流健将的张佩纶、陈宝琛和宝廷三人,同样也对翁同龢的书、画、词赞不绝口。清国朝廷内的清流南北两派,在碧云寺的禅室内,一时间其乐融融。
将小品右上方的上款“请石孙先生诲证”,以及左下方的下款写完之后,翁同龢对着既是乡党,又是密友,还是南派清流领袖的潘祖荫笑道,“伯寅,莫要取笑我了,将你的上好金石方章拿出来,一并写个题跋,也不劳石孙先生大老远的陪我们来一趟西山。”
表字石孙的李鸿藻,闻言笑道,“什么有劳的,炎炎夏日能有个借口来西山避暑,还能得到叔平你的一幅字画,和伯寅的金石题跋,老夫除了心满意足之外,这是更添意外惊喜呀!”
一番书画、金石、诗词交流之后,几人来到禅室的里间,里间内的香席早早的摆好。邀请众人来碧云寺品香,是左都御史翁大人的提议,在香案后负责焚香的人,自然就是翁大人。
香案之上,在翁同龢的右手边,摆着一套银制的篆香七件套,包括香箸、香压、香帚、香匙、香铲、侧平压和银叶夹,正面则是一个由黄梨木雕成的,枯黄树叶状的香盘。
翁大人在左手边,一字排开的香盒、香炉、香囊、卧炉和熏球中,轻轻取出一件和田玉质的、莲花状的香插,摆在自己面前,随后又从一个精致的锡罐内取出一个线香,点燃后插入香插,一股子沉香的味道,轻飘飘的回荡在禅室内。
翁大人的这副做派,在香道里被叫做熏场,讲究的就是用淡雅清香的沉香开场。待熏场的沉香线香燃到2/3的时候,翁大人再接连用香盒、香炉和卧炉,燃起三种不同模样的沉香,有丸状、有块状、也有盘香状,好让禅室内的众人,仔细的品味这三种不同的沉香组合,在香气变化上的奇妙之处。
待三种不同的沉香燃尽之后,翁大人再熏点起一只檀香放入熏球,在檀香淡化沉香的余香之后,翁大人接着又随意拿出三支沉香,逐一的点燃后,指着香盒内的沉香说道“此沉香来自于南洋星洲(新加坡),香气讲究的就是沉静如水。”
随后又指着香炉说道,“这个香丸来自于寮国(老挝),讲究的就是那么一股子撩人的异香,很有些异国风情。而这个卧炉中的盘香来自于安汶(印度尼西亚安汶岛),清新隽雅是它的特点。”
光绪皇帝的充日讲起居注官陈宝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目摇头的赞叹道,“星洲沉静、寮国异域,而安汶清新,大人这三支沉香,好!好!好!”
众人中年纪最轻的,同为充日讲起居注官的张佩纶,看着不停抖动着右手做书写状的,詹事府少詹事的爱新觉罗-宝廷,笑道,“竹坡先生,闻香之后,这可是要有感而发?”
出身于清国镶蓝旗,做为和硕郑献亲王济尔哈朗八世孙的爱新觉罗-宝廷,闻言点点头,“听闻松禅先生一席话后,我方知这三支沉香,都是来自于我大清的曾经的藩属之邦,不由的心生感慨呀!”
翁同龢抬起头,正色道,“少溪,何不唱诗一首,以舒心中之意?”
宝廷环视一圈之后,哈哈一笑,大喊一声“笔来!”,而后洋洋洒洒一篇七言诗信手拈来。
“男儿各有一腔血,不洒边庭洒京阕,赤手无能报君恩,一只柔毫三寸舌....虎门漫说真天险,鹿港空闻有重兵,试上风涛亭远望,长崎咫尺接东瀛。”
陈宝琛看罢一击掌,叫好道,“少溪写的好,吾辈御史言官,忠君爱国自当是用一支笔、三寸舌来针砭时弊,那些洋务派总说我们这些翰林、科、道言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什么口中虽有万言,胸中实无一策,坐议立谈无人能及,临阵退敌百无一策。”
“却不知,御史言官就是要站着说话,而政务官们就是要低着身子做事!”
张之洞一拍大腿,对陈宝琛赞道,“伯潜所言极是,我等谏官,职在讽议左右,以匡人君,谏诤封驳,诏令章奏。本就是检察百官私德,打击贪赃枉法之辈,倘若言官的话都不能说了,我大清如何官场清明!难道就任凭那些循吏、酷吏去祸害百姓,祸害朝廷?!”
一旁的张佩纶,倒是沉得住气,仔细揣摩了宝廷的诗后,问道,“竹坡先生最后几句,似在意指此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东瀛之事?”
“正是!”宝廷点点头,大声说道,“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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