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佳站在武威军阵营后方的小丘上,眺望着不远处的帝都。
这座庞大的都城,仿佛一只来自上古时期的洪荒巨兽,静静俯卧在渭河平原。两道湍流大河一远一近,拱卫在它的身旁。
傍晚柔和的阳光自阿思佳身后涌来,映照在近十丈高的巨大城墙上,将这面绵延十几里的青灰墙体,渲染成暖暖的橘红色。
比城墙还高的建筑物,在城中鳞次栉比、层层叠叠,无声的彰显着世间繁华。
这便是“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壮阔之城,这便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帝国中枢。
千百年来,这座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曾经入过多少帝王英雄的梦境;这里发生过无数气壮山河、可歌可泣的故事,又不知有多少传送到了万里之外的异域邦国,成为了孩童们朝思暮想的圣地。
看着它,阿思佳有些入神了。
胡飞趁着大将军进城,偷空跑来探望阿思佳。因为有他的特别关照,看押战俘的士兵们,都不怎么为难这位突厥公主。只要不是逃跑,基本上不会限制她的行动自由。
胡飞轻轻走到阿思佳身旁,也默默的望了一会儿眼前的巨城,转头问道:“殿下是头一次见到帝都吧?”
阿思佳仍然凝视着眼前的宏伟景象:“不,这是我第二次到这里,也算是故地重游。”
胡飞很吃惊:“第二次?殿下之前来过?”
阿思佳没有回答他,仿佛已经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胡飞看着阿思佳轮廓分明的侧影,被她娇美艳丽的容颜搅得有些心绪不宁,暗暗自忖:这位公主真是天生丽质,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完美无暇。
阿思佳察觉到胡飞正盯着自己发呆,也转身问道:“胡将军,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胡飞闻言清醒过来,赶忙回应:“啊?在想什么?”
阿思佳冲胡飞调皮一笑,说:“我在想,一会儿两边打起来的时候,我究竟是该选择逃跑呢?还是该留在原地不动?”
胡飞尴尬的笑笑:“殿下说的什么意思,在下听不太明白。”
阿思佳没有放过他,指着前面的武威军道:“你们来到这里,既不安营扎寨,也不下马歇息,竟然摆出了一个鱼鳞阵。大将位于阵形后部,主要兵力则在中央集结,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一层压一层,按梯次配置。阵型正中的前端部分,形状微凸、布置密实,是大军突击主力所在。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典型的进攻阵形。”
胡飞用咳嗽掩饰着尴尬:“咳咳……殿下真是见识高明,在下佩服。”
阿思佳笑道:“胡将军,请你告诉我,为何我会有这样的错觉:看你们的架势,好像面对的这个地方,并非唐国的都城,反倒像是我突厥大汗所在的黄金牙帐?”
听着鹰扬公主这番奚落,胡飞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这脸实在是打的啪啪响,可他又真的是偏偏无法解释。
远征西域的武威军,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便急急忙忙的班师回朝。一路上潜踪匿行快马加鞭,有意避开了沿途所有城池和驿站,就这么忽然之间列阵于帝都西门外。
看看对面的右神策军,好像是惊得炸了毛的兔子一般,上蹿下跳如临大敌。帝都各处的箭楼刁斗鼓号齐鸣;城墙上更是旌旗纷乱人影闪动。
现在,除了挡在西面三座城门外的六千神策骑兵,帝都西南角和西北角附近,也隐隐约约听到了马蹄声。用膝盖想想也知道,这应该是其他的神策军正在向此处包抄合围。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还没有打起来,真的是对方难能可贵的克制了。
何光华只在临走的时候,向大家简单交待了几句。说是太傅韩如柏可能是遭到奸佞小人的毒害,而陛下随时有危,所以他要入城去调查真相,戡平朝廷祸乱。若是右神策军敢有异动,众将可听从参军蒯印的号令,立即放手反击,夺门入城。
胡飞觉得,这个命令实在是很扯淡。
异动?什么算是异动?右神策军对我们发动袭击?还是我军被右神策军围困?
夺门?就凭这三万骑兵,任何攻城器械都没有准备好,怎么去夺帝都的城门?再有,进攻受阻时该咋办?是全部战死,还是罢兵撤退?
这个乱七八糟的命令,竟然出自身经百战的何大将军之口,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令接下来的话尽量显得合理些:“殿下你误会了。我军接报,朝中有重臣辞世,统领大人担心一些宵小之辈会趁机扰乱,故而采取有备无患的策略。请殿下放心,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在下都会力保你的安全。”
阿思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好……对了,胡将军,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你能替我保密吗?”
“请殿下放一万个心,”胡飞颇有些受宠若惊,急道:“在下对天发誓,绝不会把殿下所说的话泄露给任何人!”
阿思佳欣然点头,把娇艳欲滴的小嘴凑到胡飞耳边,边呵着气边低声道:“好,那我告诉将军,其实我不是突厥阿思佳公主……真正的公主早已经在进玉门关之前,被你亲手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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