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的几缕碎发被风吹得扬起又落下。
距离太远,宋澄看不清薛枞的身影,语速加快了一些,道:“别靠近。没时间了。”
“也算是替拆迁队省点事。”宋澄的语气竟然还带着几分调侃,“你听,倒计时。”
“十、九、八……”
滴滴声逐渐转为清晰。
“不要,”薛枞几乎是用尽力地喊道,声带因此产生撕扯的疼痛,“回来!宋澄!”
宋澄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画面里的这个人,神贯注,目光描摹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轮廓,像是要用仅剩的时间将它镌刻进灵魂。
这个迟钝的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
有风刮在手机表面,传声过来,像是野兽的低嚎。
镜头捕捉到他此生最后一个定格的笑容。
“生日快乐,沈乔。”
“你自由了。”听筒最后传出的,是交织着眷恋和释然的声音,“我也是。”
画面霎时剧烈震荡起来,手机摔在了地板上,摄像头摇摇晃晃,最后对准了天花板的方向,紧接着是恐怖的火光升腾而起。线路自此中断。
最初的最初,也只是想守着一个人,陪他长大罢了。从未成形的愿望,伴着滚滚浓烟,轻飘飘地消弭在这个雪夜。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巨响如同天崩地毁一般。
建筑的四周早就疏散过路人,并没有围观的行人。薛枞已经离得很近,在爆炸声响起时还在往宋澄的方向跑去,他眼睁睁看着高楼坠落的瓦砾碎屑。
——和一个人影。
孟南帆掰过他的肩膀,将他死死按在怀里:“别看。也别听。”
薛枞有一瞬间的泄力,但很快推开孟南帆,转过头去。他的视线被微微倾斜的黑色伞面遮住,旋即想也没想地将它扯开。
所有的声音忽远忽近。
远处似乎有庆贺的气球正在升空,他听到孩童的欢呼声,听到圣诞的颂歌,警笛声,爆炸的余响。
却只看得到那个急速下坠的身影,坠地的闷响被那么多嘈杂的声音掩埋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簌簌飘落的白雪,和茫茫洁白里刺眼的血红。好像又回到了漩涡里。他捧在手里的光,最后都变成了烧灼血肉的火,燃至终结,什么也不肯留下。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双脚踩在雪地,踏碎的枯枝发出咔嚓的碎裂响声。
面前的究竟是雪还是血,他仿佛要认不出颜色了。薛枞不知道自己跌撞前行的过程中是不是摔倒了很多次,只依稀觉得手上多出了几条伤口。
孟南帆拉住他,嘴唇开合,似乎在急切地说些什么,薛枞却根本无法听见。他的眼睛被一双手牢牢捂住,他就一根一根地将手指掰开。眼泪透过指节缝隙,滴落在雪地,转瞬消失不见。
周围又嘈杂起来,薛枞觉得脑子里被各种声音搅得嗡嗡作响,几近耳鸣。他茫然地往旁边看去,救护车已经到了。
有更多人在走向宋澄。
薛枞几乎疯了一样跪扑他的身边,像是不愿让别人惊扰到他,却也不敢触碰。就好像不碰到宋澄,就还有被救援生还的希望。
散落地面的一摊血肉着实令人胆寒,但薛枞感受不到这种场景的可怖。
他试图拼凑出曾经深刻俊美的五官。他记得很多人都说宋澄是气质大过长相的人,风雅和洒脱糅合在一起,从小到大,总是特别招异性喜欢。
但现在只有零落的骨架,和变形的躯干。像是机器上生锈的零件,啪嗒一声,就从身体脱落下来。
薛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僵在半空。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有人劝他离开,但薛枞忘记了动弹一样,毫无反应。直到宋澄被医护人员用担架转移,穿着白大褂的人对他摇头,露出惋惜的目光。
那么似曾相识。
薛枞有一瞬间是不敢跟上去的。
他看着被抬走的身影,向那个冲他摇头的男人说道:“救人……救救他。”
“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薛枞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也被劈成了乱七八糟的碎肉,他也成为了一具僵冷的尸体。
“不会……”他浑身都剧烈地发着抖,“谁来救他。”
“谁来救救他——”
“他没死,”薛枞低声喃喃,“不会的。”
积雪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凹陷的深坑。薛枞小心地用手指挖出那些混了血迹的冰渣和碎雪,感觉不到冷似的,捧在自己的胸口。
他的手已经被冻得发紫,横七竖八的伤口开始渗血。
“不要化……”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胸口的体温仍然让离得最近的碎冰化成了雪水。
“不要……”薛枞闭上眼睛,“留下我一个人。”
孟南帆从身侧轻而虚地环抱住他,将外套脱下来摊在薛枞面前:“先放在这里。”
薛枞充耳不闻。
“体温太高了,会部化成水的。”孟南帆温言道。
薛枞这才松手,却仍然留了一捧兜在手心。他看到担架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却不敢跟上。
这世上唯一一个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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