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等到一句感谢,男人便被薛枞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力道不算太大,但也让他踉跄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握在手中的手机被薛枞不小心一拂,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将手机捡起来,才发现屏幕碎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薛枞,发现对方不仅毫无谢意,并且同样地,没有一丝歉意。
“你……”没料到这人能恶劣到这种地步,男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薛枞盯着他,“我这个残疾人,没可怜兮兮地接受帮助,很奇怪?”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游刃有余的姿态也僵了一些,不理解面前的人突如其来的莫名指责。
“还是说,”薛枞的声音充满了恶意,“你乐于助人的正义感受到了冒犯?”
“我没——”
薛枞不再看他,视线移向不知何处:“可我偏偏觉得,被冒犯的,是我。”
“哦?”男人把摔碎的钢化膜随手撕了,塞进口袋,想了想,还是扶了薛枞一把,“不过,我真没这么想。”
见薛枞依然不领情,只好慢悠悠地踱回了人群里去。
“别跟他解释了,”那司机揣着手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好心当做驴肝肺,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打量着那些环成一个圈的路人,果然见到许多方才同情的,又转而对薛枞露出了嫌恶的眼神。
“这瘸子怎么说话呢,白瞎了人好心帮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真没错,”人群里渐渐也有这样的声音传过来,“长得人模人样有什么用。”
“算了,也别这么说,残疾人心理脆弱点也正常,大热天的,相互体谅一下吧。”
……
薛枞充耳不闻,他又重新坐回轮椅上,背脊挺直,嘴角微微上扬,摆出副十足轻蔑的模样——总之是绝对不会让人喜欢的那种神色。
和温柔文弱没有一点关系。
他百无聊赖地敲着轮椅把手,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态度仍然像是挑衅,甚至带着嘲笑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么。
这让人群里不堪的言辞更多了些。被薛枞直勾勾看过去的时候,又讷讷地将谈论的声音放低。
没有人注意到薛枞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直到另一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的。略微汗湿的、比薛枞稍稍大一些的手掌将他的手背包覆起来,尚带着夏日的燥热,却将薛枞的烦躁抚平了一些。
宋澄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将毒辣的阳光挡住一些,在薛枞的身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薛枞却听见,他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宋澄说道,又将剩下的事情交给秘书处理,交代完之后,推着薛枞往反方向离开。
薛枞一直等着他再开口,他甚至在期待着更锋锐的言辞,自虐一样,痛快地将自己置于这些最恶毒的攻击当中。
他应该像那个男人的手机屏幕,完完地破碎掉。
可是直到到了家门前,宋澄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还是薛枞先沉不住气:“生气了?”
宋澄摇了摇头。
薛枞转过身去。他坐在轮椅上,想要看到宋澄的表情,只能将上半身往后转一些,再扬起头,是十分不舒服的姿势。但即使如此,他仍然看不清宋澄的神色。
“你说话。”薛枞说道,“不要让我猜。”
“……乔乔,”那声音从薛枞的上方传过来,“这不是处理事情的方式。”
“所以呢?”薛枞连呼吸都沉下来,“所以呢,还要我怎么样。”
多少年了?他强装着和正常人一样地生活,可其实,他根本连房门也不想走出一步。比起伤口的疼痛,被当做异类、残疾,被与“正常人”划分开来,被区别对待,才是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
背负着对姐姐的愧疚,甚至要感恩这副残缺的身体。
是将灵魂碾碎的凌迟。
“这样下去,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宋澄忍住了去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
其实有很多想要叮嘱,比如说和陌生人的争吵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比如遇到善意的时候应该试着不要推拒;又比如说,在人群中孤立无援的时候,不要显得那么挑衅,这样会让他陷入不利的境地。
他想说的很多,甚至忍不住想要开口斥责薛枞。
可当他看到蜷缩在地面的薛枞,浑身都扎满了拒人千里的毒刺,却又处处都坦露着无人能抚平的伤口,心中一痛,终于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宋澄去旁边的药店买了药,想将薛枞带去车上包扎,却被薛枞拒绝。
他只能将薛枞推到路边的树荫下,蹲下身体,帮他消毒,小心地涂抹药膏。
薛枞注视着他的眼睛,从里面清晰地看见自己,他被包裹在这样痛苦不堪的眼神里,凝固成一枚僵死的琥珀。
宋澄将他不配合的双手按住:“乔乔,听话。”
薛枞闭上眼睛,他忍不住要将锋利的言辞对准这个为数不多的知情者:“连你也和他们一样,在同情我?”
宋澄没有说话。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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