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唐有些懵懵地从采访台上走下来,差点又被台阶绊了一跤。

幸好走在他身后的顾闻霄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伸出胳膊捞了他一把，“如果哪一天你走路不摔跤了,我可能都会怀疑那是不是真的你了。”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

观唐听到他的话,不开心地撅起嘴，小声嘟囔：“也没这么夸张吧……”

两人此时已经走出了官方的摄像范围内,观唐迫不及待地拉住顾闻霄的手,凑到他身边,“E神E神,你今天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啊？”

刚刚主持人问的几个问题，顾闻霄回答得不错,不仅有理有据,还谈吐不凡，和以前冷冰冰地只吐出几个字的样子大相径庭。

顾闻霄反握住观唐的手,先是斥责了一句“好好看路”,才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不想你每次都这么为难。”

这些问题他本来也不是不会回答，只是以前的他对于这些不想花费心思，但是自从上次以后,他才发现，如果自己不回答或是懒得回答的话,观唐就要花费多一倍的力气来帮他回答，或者说,帮他圆回来。

他不想这样,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想成为观唐的负担。

听到顾闻霄的回答，观唐却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不想我为难？”

“就像上次那样，我说完你都得给我打补丁，多累。”

观唐万万没想到顾闻霄今天的表现原来是为了自己，他心里有些酸酸的，“E神，你……不用为了我做出什么改变，和你在一起，我从来不觉得累……”

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观唐感觉自己的两只手都被人握在身前，他听见顾闻霄的声音，“这不是改变，这是成长。”

总有一天我也能长成参天大树，为你遮风挡雨。

观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了，既然明天休息，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啊。”

＊＊＊

H市郊外往生墓园。

同样是一身黑衣的顾闻霄和观唐站在一块大理石墓碑面前。

墓碑上有两张照片，男人儒雅帅气，女人温婉美丽。

观唐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顾闻霄的父母，曾经在他的家福上看到过。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顾闻霄弯下腰，将怀里抱着的一束百合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这是我的恋人，观唐。”

在顾闻霄爸妈的面前，观唐是少有的拘谨，他一边同手同脚地走上前，像顾闻霄一样，将怀里的花束放在墓前，一边郑重道：“叔叔阿姨好，我是观唐，来得匆忙，礼数不周，请多担待。”

“真的很久没来看你们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顾闻霄的视线遥遥地落在前方，像是落在墓碑上，又像是落在虚空的一点上，“但是，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往后的人生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甚至曾经做过许多错误的决定……每次想到这些，我都不敢来看你们。”

“直到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也找到了那个想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所以，我想带他来见见你们。”

……

观唐陪着顾闻霄在顾父顾母的墓前待了很久，大多数时间都是顾闻霄说着一些最近发生的事，偶尔也会怀念一下以前。

只有在这个时候，顾闻霄好像才真正地变成了那个和他年龄符合的少年。

……

顾闻霄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蹲下身仔细地将墓碑上的灰拭去，又定定地看了墓碑一眼，才站了起来。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顾闻霄朝观唐伸出了手。

“好，”观唐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转过头，“叔叔阿姨再见。”

“爸，妈，再见，下次再来看你们。”

墓碑上纤尘不染，两张照片上的人都带着笑容，此时，这笑容像是更深了一些。

两人手牵着手往回走。

墓园的四周种了许多郁郁葱葱的树，此时一阵风吹来，树叶交错着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就像那两个长眠于此的人，也在向他们道别。

“E神，叔叔阿姨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在你们当初生活的城市吗？”观唐好奇问道，毕竟H市对于顾闻霄一家来说都是一个伤心地。

顾闻霄顿了一下，“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爸当初葬在顾家祖地，那群人不同意我妈葬进去，更不同意我把他们葬在以前生活的小城市，现在这个墓园已经是妥协的结果了。”

观唐有些愤愤，“他们真是霸道，明明你才是叔叔阿姨的儿子，他们凭什么替你做出决定。”

身边的人停下脚步，像是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后来我想通了，人都已经不在了，葬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他们生前不得自由，难道死后那群人还管得到他们吗？”

观唐的手将顾闻霄的手握得更紧了，“没事的，以后叔叔阿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他们了。”

“嗯。”顾闻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H市的阴天也终于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