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宁停住脚步。
她得竭力控制,才能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惊怒与恐慌。
暴烈的情绪如熊熊烈火,在脑海里烧成一片绵延赤色,灼得她喉头几乎要涌出血来。
问尺在天河珠里不断对她说:“傅长宁!冷静!冷静下来!”
可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想起爷爷下葬那天。
那是个连绵细雨的阴天,她披麻戴着白布,茫然地随着村人上山,丧仪队的唢呐声热烈又悲戚,洒满群山,吹吹打打地,就这么将爷爷永恒地埋入了大山。
她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七尺棺椁,两丈白幡。
就这么送走了她唯一的爷爷。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孝衣染了一身泥水而不知。
一直到数天后,她睡迷糊了,起来后朝外边喊了声:“爷爷,阿宁今天想吃甜豆腐花!”
外边死寂如坟野。
她才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号啕大哭。
从前没人教过她什么叫做死亡,便是所有人都说她父母早逝,身世可怜,她也体会不到任何有关生死的实感。
可那一夜,有关死亡背后的意义就这么平静,甚至是平淡地降临在她身边,带着清风拂面般和煦的残酷,教会她什么叫做生死两隔,什么叫天人永别茫茫不见。
她总是觉得自己聪明,可是,聪明什么呢?
曾经的她,没能守住活着的爷爷。
而现在,此刻的她,蠢到连爷爷的遗体都没守住,任人掘了他的墓,在棺材里四处翻找,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她早该知道的。
早在这人打着与爷爷是故交的幌子,四处打听时,便该想到的。
所谓的徐少征,不过是个幌子。
他真正打的,是爷爷的主意。
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她死死盯住了眼前这个人。
这个自称与爷爷有故交、前天还被她恭声唤过一声世伯的人。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正低头翻找东西的王道长缓慢抬起了头。
他长相平平无奇,可多年身居高位,早已经培养出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目光淡淡瞥过来时,便能让人产生一股巨大压力。
可此刻,在这无月无星的夜晚。
被他威压所及的地方,那人,或者说那小女孩,却只是用一种夹杂着讥讽的厌恶神情看着他,不见半分畏惧。
他忽而笑起来,笑容一如白日里那般和蔼从容,甚至还有闲心拍掉手掌的泥灰。
“傅家的小姑娘,你很生气吗?”
他微微笑着,边向她走近。
“不错,是该生气。不过你知道吗,贫道对你的到来,倒是很惊喜——”
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如电擒向傅长宁,反手卸向这女孩的肩膀。
“把东西交出来!”
傅长宁却在他动作前,弯下腰,退后了半步,巧而又巧地避开了这一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小姑娘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可再定睛去看——
夜色下女孩身形单薄,仓惶间退后数步,还不稳地晃了晃,如被猛兽锁定的麋鹿般瑟缩可怜。
他便打消了那几分怀疑。
王道长缓缓眯起眼,忽又收回手,恢复了先前从容和蔼的长者形象。
“是他们告诉你我来了这的吧?”
他语带叹息:“你瞧瞧,这些权贵子弟多无情。他们把消息透露给你,利用你来对付贫道,却任由你一个人上山遭遇危险,你就半点都不恨不害怕吗?”
王道长拍拍手,藏匿在树林间的几个护卫上前,将傅长宁团团围住,并不断逼近。
重重压力下,他的话如坚石巨杵般,用力叩开面前女孩的心防:“你还在等着他们来救你?你觉得可能吗?你当他们真不知道护卫里有半数已经替换成了贫道的人?又或者,你当他们真不知道,贫道此番前来是为了何?”
他漫不经心、既怜且叹地,在她心头砸下最后一记巨锤。
“以及,你当我,为什么会想到来挖坟?”
“傻孩子,他们只是想利用你啊。”
语言恫吓下,包围圈亦在不断缩小。
来自心神和环境的双重压迫让中间的女孩再也没了先前的镇定。
她脸色发白,不断后退,便如那风中的蒲草,只消随便来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彻底压趴下。
终于,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女孩红着眼咬牙开口:“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道长得逞地笑了。
他吩咐其他人退下,不疾不徐向她道来:“你可能不清楚,不过贫道可以告诉你,贫道此次前来,并无害人之意,只是想寻找一枚珠子。”
“事实上,贫道早两年前便派人来过此地,只可惜手底下人不争气,翻遍了傅家的屋子,也没找到贫道想要的东西,是以我才不得不亲自前来。这两天里,贫道把整个李家村都翻了个遍,所有和傅家有过来往的人家都找过了,皆是一无所获。”
他沉浸在自己的讲述里,没注意到,早在第一句话落下时,面前的女孩手心便已紧紧攥起,手背青筋凸起。
“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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