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仍在流血的伤口。
一点一点殷红,似乎是从他的心里流出来的。
见状,刘嬷嬷为难的回头看向杨氏,“夫人,这……”
杨氏眉头紧蹙,“琮儿,为了这个女人,你要和为娘作对吗!”
顾琮生摇头,大手掀起衣袍的一角,屈膝跪下,望向杨氏的眼神决然有力。
“母亲,孩儿不愿和母亲起争执,但是这件事情,乔娘定是冤枉的,她饱读诗书,最不信这些东西,又怎会做出如此傻事呢?望母亲待父亲归来,商议过后再做判决。”
“娘——”
一道清软弱无力的女声从院门传来。
除却沈乔安,众人皆回头望去。
只见一碧衣女子半倚靠在院门上,她面容苍白,一双杏仁眼里波光粼粼,眼底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惹人心疼。灯影下,女子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在晚风中摇摇欲坠,更添几分病态美。
“少夫人!”身后匆匆忙忙跑来几个丫鬟嬷嬷,连忙搀住了她,替她披上大氅,唯恐她有不测。
“清柳,你怎么来了?”杨氏心疼之情溢于言表,旋即眉头一皱,对着丫鬟嬷嬷们怒声呵斥,“还不快扶着少夫人上前?”
丫鬟嬷嬷们唯唯诺诺,搀扶着她上前。刘嬷嬷也赶紧差几名粗实丫鬟从沈乔安屋内抬了一张小巧的罗汉床出来,上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狐狸皮,柔软舒适,平日里沈乔安最喜欢卧在上面看书。
众人扶着季清柳靠着床头坐下,又给她搭了一张毯子,往她怀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铜炉。
与之相比,跪在地上的沈乔安则冷冷清清。
“娘,既然乔安妹妹不承认,那兴许另有隐情吧。我和明哥儿身子已经渐渐好转,娘不要再生气了,咳咳……也不要惩罚乔安妹妹,她身子骨弱,是受不起皮肉之苦的……”
季清柳替沈乔安求着情,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顾琮生立马接过话,“母亲,既然清柳都这么说,那不如暂且先作罢?”
杨氏依旧板着脸,她本想好好的惩治一下这个妖孽祸害,只是迫于季清柳的求情,还有侯爷的面子上,也不得不暂且放下。
“乔娘,既然今天有清柳替你求情,我就暂且放过你,待老爷回来,再行处置。还不谢过你四姐?”
沈乔安冷笑,几句话倒是把这口黑锅严严实实的盖在她头上了,无论如何,“谢谢”二字她是说不出口的。
她干脆别过脸,“随母亲处置吧。”
杨氏黑了脸,“把乔少夫人关到偏房去,没我命令,不准她走出房门半步!”
沈乔安很快被带着离开了,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顾琮生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这三个月以来,沈乔安与他始终是相敬如宾,哪怕今天他为了她而顶撞母亲,她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心中似乎没有半点波澜。每每念此,他就对当初的过失更加悔恨……
他相信,只要这件事情能还她一个清白,她定会看到自己的真心。
“还未看够?”杨氏对儿子的痴汉脸感到十分不满,心底更加讨厌沈乔安那张妩媚妖艳却又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有时间多陪陪清柳和明哥儿,这些日子,她们母子俩可受了不少罪。”
顾琮生应下来,“是,母亲。”
杨氏这才缓了缓脸色,带着刘嬷嬷等人离开了这个偏僻冷寂的院子。
待杨氏离开,顾琮生无意再眷留,转身便走了。
季清柳望着他冷漠离去的背影,微微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缕不易觉察的冷意。
*****
夜半时分,沈乔安在偏房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
这里又湿又冷,被子都是潮的,让她如何入睡?
回想着与顾琮生的这门婚事,她仍然浑浑噩噩,哪怕今天他竭力为自己求情,她心中也得不到半点释怀。
怅叹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夜间的风竟是如此大么?
屋内没点灯,沈乔安摸着黑起身,走到门口便要关门。
“噗!”
是刀子没入身体的声音。
沈乔安只觉得小腹一阵温热,下意识的捂住,低头一看,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雪花乱舞,莹莹白光中,沈乔安看见了季清柳的脸。
她面目狰狞,怒目圆睁,无往日的温柔端庄,握着匕首的手狠狠的在她小腹上转了一圈。
“四姐,你?”
疼痛猛地再度袭来,沈乔安无力支撑,跌坐在门下。
“我早就想杀了你!你这个贱人!你抢走我父亲的爱,还想从我手里夺去琮生,我恨你!”
字字句句如利箭一般扎进她的心口,眼前这张原本熟悉的脸越发的让她感到陌生。嘴里生出一股铁锈味,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她竟然说不出半个字。
即将晕死过去时,耳畔又传来一句冷漠疏离的话。
“你本就是多余的!”
一片模糊过后,沈乔安彻底的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