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关平躺在床上,半晌才道:“别闹,时间不早了,睡吧。”
“但我还没说呢。”闻浪西低声道。
傅关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用了……我之所以躺在这儿,是为了陪你,而不是为了听你的过往,知道吗。”
这句话后,闻浪西便再没说话,安静地背对着傅关,像睡着了般。
就在傅关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低哑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我还姓过杨,叫杨浪西。”
傅关睁开眼睛,转头,看着那人的后脑勺,低声道:“我说了,不用……”
“我想给你说。”闻浪西打断傅关。
接着又道:“想让你了解我。”
顿了顿,又轻声问:“愿意听吗?”
傅关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只说了句,“你愿意讲,我就愿意听。”
“嗯。”
过了有一分钟,闻浪西才重新道:“从派出所回到福利院后,又在里面待了一年,也不知道谁最先说我是杀人犯,最后那些孩子总喜欢整我。”
“什么死虫子都往我被子里扔,他们挺幼稚,我不怕那些东西。直到我14岁,又被人领走了。”
闻浪西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道:“这次去到一个好人家,虽然不是很富有,但都很关心我,可自从我去到这个家,家里就变得不顺,爸爸生意赔了本,妈妈又生了病,越过越穷,但他们还是一直给我最好的。”
听到此处,傅关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闻浪西的后背,定定地望着那人宽厚的肩膀。
“那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平静地一段时光,没有争吵与暴力。那年四月份,我16岁生日,下着暴雨,爸爸骑着自行车买蛋糕去了,我和病重的妈妈在家里等,但最后就……就被医院叫去了,到现在,我印象中就只剩下,他……袖子上沾满的奶油,妈妈哭了好久,晕倒在医院,就再……再没醒来。”
听到这儿,傅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眼里充斥着同情,想伸手摸摸他的后背,但因为距离太远,没摸到。
良久,闻浪西颤抖着叹了一口气,沙哑道:“如果他们当初没领养我,肯定是另一个结局。”
“是我让他们一步一步走向了地狱,是我害了他们,可能我就是死神的喽啰,帮他收命,好的坏的都收,我没有办法反抗他。”
傅关的眼睛逐渐模糊,竭力放缓自己颤抖的呼吸,闻浪西的自我认知和自我形象发生了变化,或者说这变化只是在这一刻突显了出来,而变化的始端就是他的16岁生日。
“但我还是太自私,不想待在社会福利院,便又跟着现在的父母来到了这里,他们让我上最好的学校,成绩虽好,但却会一直跟同学打架,太过易怒,想跟同学做朋友,但又不能,我无时无刻不在伤害接近我的朋友。”
“直到高三,那时突然觉得很累,很想放弃,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主动提了退学。但没想到,回家后的第二天,爸妈就给我请了心理咨询师,接着又请了国外的专家,最后确诊为边缘性人格障碍。”
“那时我太疲惫了,被确诊后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那些专家不管说什么,我都张不开嘴,我的嘴被封印住了,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听着这段平静地叙述,傅关的眼睛越来越湿润,为什么同样的世界,同样的年龄,有的人会经历这么多,经历着别人无法想象的苦痛。
不稳定的人际关系,易怒暴躁的情绪,自我毁坏的模式,扭曲的认知,被人抛弃的恐惧,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抹杀着闻浪西的灵魂,蚕食着他的躯体。
“但在被确诊的一年后,我遇见了你。”
“见到你的第一秒,想接近你。”
“见到你的第二秒,想拥有你。”
“见到你的第三秒,想跟你活在一起。”
此时此刻,用言语已经无法去形容傅关的心情,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人心中的分量竟如此之重。
“我抽那种烟,是因为在还姓杨的时候,问了爸爸一个问题,问他抽的烟多少钱,他笑了笑,将剩下的几根烟放进口袋,对我说是100块。”
“那时我还很开心地鼓了鼓掌,夸他很厉害。但直到去年,那天太想他,想买跟他一模一样的烟,闻闻他的气息,但跑遍了商场,都没有,打听后才知道,那是只有在小商店才能见到的烟。”
傅关没忍住,一滴泪落到了枕头上,他难以想象,闻浪西在知道他最爱的一个爸爸抽的是那种烟时的心情。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傅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安慰这个词对闻浪西来说太过空缈,太轻。
“不用同情我,不用可怜我……慢慢地喜欢我吧。”
……
翌日清晨,傅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昨晚睡得太晚,有些头昏脑胀,看到床单才意识到,这是闻浪西的床。
立刻转身,床那侧空空如也,那人已经起床了。
傅关呼出一口气,看着黑色的天花板,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昨晚的那些话。
昨晚闻浪西自顾自地说完后就睡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反正那人躺在床上,之后就再没动过,也没翻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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