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节水尽山穷(下)
回到单位后,无计可施的我,从小卖铺买回一瓶二锅头,揭开盖子,闭上眼睛,就猛灌了十几口。装在瓶里的液体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温和,如一位冰肌玉体的睡美人,如“一片冰心在玉壶”,但进入人体内就不那么客气了,好似一个长期受到冷落、憋了一肚子委曲和火气的“暴脾气”终于找到了难得的发泄机会。伴随着酒精在体内的自由落体,一股浓烈而火辣辣的滋味瞬时就从嗓子直串到胃里、心里,就像被一根烧红的火柱烫着一样。我泪流满面,一阵剧咳,蹲在地上,好长时间站不起身。应该说,我是有一点酒量的,不要说十几口,就是几十口也不在话下。在面粉厂,我的酒量是名列前茅的,肯定不出前五名。想不到今天却――墙倒众人推啊,看来我这落难之人连鸟酒也敢欺负了,“龙陷浅滩遭吓戏,虎落平原被犬欺”!看看!看看!昔日那个“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自信男人竟混到了这般田地。
头晕目眩之中,我抓过一床被子,蒙在头上,就狠狠睡了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时,误入愁肠差点革了我小命的酒已发完了威,室外也是满天星光的静夜了。厂里连个人影也没有,静悄悄的,静得简直不像是个有人类居住的星球,不过要说有点动静,也就是不远处那片猪舍偶尔传来几声猪们沉闷的哼哧。不过,有人也没用,我睡了一下午也无人问津。人们穷得连自己的裤子都顾不上提了,哪还有闲情雅致管我呢。唉,这个厂子呀,这个当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调进的厂子呀。
酒劲过去了,但饥饿却乘虚而入,开始不顾一切地折腾我的肠胃,或拳打脚踢,或捶胸顿足。我跑到传达室老郭大爷那儿赊来两包方便面,用电炉煮着吃了,之后就对着空荡荡的四壁发起了呆。不知呆了多久,我无意识地拉开小桌的抽屉,取出一支香烟点上。在烟雾弥漫中,我忍不住咳了起来。我是不抽烟的,小桌里的烟是参加朋友们的婚礼或其它一些活动时用不菲的礼金换来的回扣。一般情况下,这些“战利品”不是送给父亲,就是送给弟弟,他们有这个爱好。但有时也难免留下一两包,作为待客品。其实,我是非常反感别人抽烟的,我对烟味非常敏感,不仅头晕,还反胃,闻的多了,甚至会上吐下泻。但瘾君子朋友们向来都不顾忌我的感受,其实也不可能想到这一点,看人家那个吞云吐雾的舒服样,还以为我也感同身受呢,只是舍不得花钱无法满足而已。但我真的既不爱抽烟,又不想闻到刺鼻的烟味。
但,若倒退若干年,我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瘾君子。我的吸烟史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据可靠、可考记忆,至少从八岁时就开始了。那时,偶尔会从父亲的纸烟盒、旱烟袋里偷着分一杯羹。父亲不知道我抽烟,所以也不会留意他的那点微乎其微的烟损。为了抽烟,我更多的是从出售家里零星攒下的破烂获得资金,或不时从母亲的鸡蛋篮里偷一两颗拿到小卖铺去换烟抽。后来,父亲发现了我这不端的行为。不过,他似乎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所以也没有较真,只说了一两句不软不硬的话就算了,有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生米煮成熟饭的默认。这也难怪,当时的大气候皆是如此,小弟兄们都这么干,法不责众嘛。但我的吸烟史在初二时突然戛然而止。那是一个夏天,贪睡的我起迟了,饭也没顾上吃就跑到了学校。两节课后的课间,被一个好友拽到了厕所,连抽了两支。不知是因为空腹,还是因为烟质太次。这两支烟将我熏得差点一头栽入坑内,我不停地吐啊吐,吐得连胆汁都吐光了,还头晕恶心得站不起身来。这刻骨铭心的教训,使向来没有意志的我居然顿时下定决心:戒烟!从此,我结束了保持了将近六年的烟龄。此后,不仅再也不想抽,连闻到烟味都难受得不得了。但现在却一念之差连抽了几支。与先前的感受一样,先是咳嗽,后是头晕恶心,差点把刚吞下去的那两包方便面给追了出来。白天喝酒,晚上抽烟,一日之内,我成了“研究生”。难受之余,我只好再次倒头大睡。唉,还是睡着好啊,一了百了,什么都可以忘得九宵云外。
第二天,无事可干的我,像个无业游民一样,游荡到了街上。游着游着,就在一家理发店前停了下来。不是好奇,而是头发长得足抵得上寒冬腊月里戴的棉帽子了,遮住了多半个脸,也挡住了眉毛和眼睛,与汗水搅和在一起,非常不舒服。也不是想留这人熊一般的长发,而是实在不舍得花理发钱。我想,多挺一段时间,就能减少这笔开支。我想,今天要么进去理一下算了,实在挺不下去了。理发店是个温州发廊,一位操南方口音的小姑娘笑容可掬地接待了我,小姑娘给我洗了头,又请我坐到椅子上,然后操起一把剪刀,手脚麻利地三下两下就给我理了个心满意足,不到二十分钟,就顺理成章地挣了我四块钱。我还没有离开,就又有几人上门了,可见这买卖好得很,小姑娘一个人还有点忙不过来呢。
“哟――呵!好生意。”我心想,“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我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心里一个劲地乐,乐得没顾上让小姑娘吹干头发就拨腿跑了。几天后,回到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