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节绝地灵光(下)
这根线虽说不见断,但并不结实。晚上,我又跟妻说起了学理发的事。妻说,要不等十五大召开以后再说吧。
我说:十五大九月份才召开,得等一个多月,再说十五大开不开,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妻说:听单位人说,十五大要解决国有企业面临的困难和问题。
我说:发钱呀还是发物呀?
妻无语。
我说:让我学理发吧,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我得挣钱养家糊口,至少得自食其力。
妻还是无语。
我问:你在想什么?
妻说:一旦走了这条路,以前学下的东西就付之东流了。
我说:学下的东西永远在肚子里存着、攒着,等有机会再重操旧业也不迟。
妻说:我舍不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欣赏和自豪的就是你与众不同的文才,只要你不放弃这个特长,就是一辈子当穷书生、穷文人,我也心甘情愿,文人虽穷,但学富五车,思想充实,境界高雅、高洁、不凡。
我说:都沦为彻头彻尾的下岗职工穷光蛋了,还高个什么?人穷志短,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挣钱。人生有许多不同的阶段,每一阶段都有每一阶段的任务和主题,就像一篇文章的段落一样,每段都有其承载的信息和传达的思想。我现在处于人生这篇文章的挣钱段落,不仅得挣钱,还得快挣钱,大挣钱,以摆脱困境。你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在我看来,男人就是责任,现在咱们的位置和责任完颠倒了。
妻说:我能忍受嫁给一个穷书生,但却不能忍受嫁给一个理发匠,难道钱真有那么重要吗?
我说:我也能忍受做一辈子穷书生,但却不能忍受让你跟着我穷一辈子,难道钱不重要吗?
说着,我又自说自话:钱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尤其是现在。
妻无语,夜里辗转反侧了无数次。我知道,她心里在挣扎,是为信仰、信念与现实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而挣扎。妻一向拥有超棒的、令人嫉妒的睡眠,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脑袋只要一碰枕头,瞬间就能发出鼾声。因为这个,我不止一次称她为猪,有时候也叫她猪八戒。刚开始这样叫的时候,她很生气,说我侮辱她人格。后来,忽然不生气了,原因是看了一本书。她温存地笑着说,书中所言,男人称女人为猪,是爱称、昵称。但这天,这个被我爱称为猪的她,却再也无法入睡。不过,第二天,竟一句反对的话也没说,就答应了我,只是不停地叹息着:一切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吧,听天由命吧。
八月十日,我和妻去了一趟县城。之前,我听说县职中新近要开办一期美容美发培训班,目前正接受报名,学费也不贵,才四百元,可以学一个月,包教包会。但这天我们去得有点迟了,现场报名已结束。工作人员说,可以直接去教室,边听课边报名。于是,我和妻又赶忙来到位于二楼的教室。立在窗户前,可以清楚地看见里边有一位衣着亮丽、头发盘得像富士山一样的女人正在讲台上授课。台下,坐了满满一屋子人,但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不是大姑娘就是小媳妇,是青一色的女性,一个男人也没有。由于天气太热,敞开的窗户间,一股股浓得有点呛人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见此,我二话没说,拨腿就走。妻紧跟在后面,边走边问:“怎么啦?怎么啦?”
我一口气逃出校园,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对赶我赶得气喘吁吁的妻说:“怎么是女人?是女人学理发?我看电视广告里,明明有好多男人在学呀。”
妻乐得花枝一颤:这样不好吗,你不成了大观园里的宝二哥啦?
什么宝二哥,叫我宝大哥也不学啦,我说。
当真?妻问,明澈的眸子闪着一种惊奇而意味深长的光芒。
当真!我怕让那群女人笑死,我说。
唉,想不到,酝酿了多日的学理发念头转眼之间就胎死腹中了。我这个前怕狼后怕虎的懦夫!但妻乐得眉飞色舞,乐得一个劲儿地拍手,说,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了。言外之意,是说那些女人无意之中帮了她一个大忙,而我却闷闷不乐,一脸沮丧,心想断了这条路,可怎办呀?
之后,我离开妻子,满脸沮丧地返回了厂里。晚上,匆匆吃了一碗泡面,就心情沉重地来到值班室看电视。当晚值班的小李已来了,正懒懒散散地歪在行李卷上,一边有气无力地赶着满身乱飞的苍蝇,一边看楼台电视台播放的一个电视剧。我坐在脏兮兮的床沿,跟他不稠不稀地闲说着。说到工作,他忽然说:“刚才有个广告,说市sw局招聘文秘人员,你去报名吧,你写得好,肯定能考上。”
“是吗?”我又惊又喜。sw局这个市数一数二、炙手可热的大机关招人,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是,咱别换台,说不定过会儿还要重播。”小李说。
小李所言果然不虚,那集电视剧刚一放完,屏幕上立马就打出了一则招聘启示:楼台市sw局面向社会公开招考文秘人员。我乐得差点一下蹦到屋顶上,一个箭步,就趴在了电视机下,边睁大眼睛看,边情不自禁地把电视音量调到最高。阿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