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走,看十里八村卖野菜菌子的人皆准备回了,指着其中一处空地,让卢氏把篮子放下,卖不卖得出去,只得碰碰运气了。
她放下背篓,挨着卢氏蹲下,周围人看她们穿着破烂,多少有些躲着她们。
范翠翠不以为然,背篓里有两片芭蕉叶,她举过头顶遮挡火辣辣的太阳,卢氏抱怨不已,“太晒了,还是山里凉快,大山媳妇,亏得你摘了芭蕉叶,否则待会非得中暑
不可。”
她身上兜着早上吃剩下的半个馍,拿出来啃了两口,见卢氏目不转睛望着她,范翠翠将馍递过去,“你是不是也饿了?”
卢氏摇头,伸手从怀里一捞,掏出一张饼来,“回到山里都夜里了,我带了吃的。”
行人稀少,出城的城里人早买了菜回城,只断断续续有人从城里出来,半个馍范翠翠吃了一半,重新装回去时,听有人问道,“婶子,鸡蛋怎么卖的......”
声音清脆稚嫩,范翠翠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姑娘穿着身粉色衣衫站在篮子跟前,左右手牵着个男孩和女孩,正指着篮子的鸡蛋问价。
卢氏没料到这会儿还有生意,忙将饼搁下,擦了擦嘴,眼神落在姐弟二人身上,略有怀疑道,“你们要买鸡蛋?”
三人穿着体面,但年纪尚小,大人舍得给钱?
“婶子,你的鸡蛋放几天了?”桃花挣脱女孩的手,蹲身捡起鸡蛋摇了摇,若是坏掉的鸡蛋,摇晃的话里边会响,她仰头问道,“婶子,怎么卖的?”
范翠翠一眨不眨盯着跟前的小姑娘,她似乎没看到自己,又似乎不认识了,晃鸡蛋的手法甚是熟练,她咽了咽口水,堵在喉咙的馍馍好似卡住了似的,干涩得厉害,
约莫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边上的小男孩看了过来,精致的五官,肌肤白皙,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朝她咧着嘴笑笑后便挪开了目光,跟着蹲下身,抓着地上的蚂蚁玩。
“一文钱两个,是山里野鸡下的蛋,要比庄户人家的贵些。”卢氏原本不想解释的,但是看对方的手法,又转变了想法。
桃花挨个挨个检查了遍,个个都是新鲜的,她笑眯眯道,“婶子,您算算多少钱,我给您。”
眼角瞥到玩蚂蚁的米久,忙伸手拍掉他掌心的蚂蚁,柔声道,“蚂蚁咬人,痒得你又哭又跳,看奶奶不骂你。”
抬起头,惊觉一双眼直勾勾望着她们,桃花差点没认出来,许久才疑惑地喊了声,“娘?”
范翠翠目光呆滞,反应过来,急忙背过身去,整理着衣襟,从山里下来,她衣衫沾了晨露,虽干了,但皱巴巴的,发髻乱得很,她这副容貌,如何配得起一声娘。
米久仰起头,一脸不解,“桃花姐,你叫谁呢?”
桃花挣脱他的手,朝范翠翠挪了两步,抬头望着她,红润的脸颊溢出欢喜来,激动道,“娘,真是您,您走了都不回来看我和米久,您去哪儿了啊。”
她大些了,知道和离休妻是什么意思,奶奶说范翠翠做错了事被休了,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想她们的话会回来看她们,就像大双小双的娘,哪怕离开周家,时不时
仍会给大双小双做鞋袜一样,但米久都三岁多快四岁了,范翠翠从没回来过。
她外婆过世,奶奶带着她们过去,听说她娘回来又走了,都没能见上一面。
没想到,今日会在集市遇上。
她又喊了两声娘,朝米久招手,扶着他肩膀让他喊娘,“米久,这就是娘,你不是说好奇她长什么样子吗,快看,她就是咱们娘。”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范翠翠忍不住热泪盈眶,她低头看着对她来说陌生然是陌生的脸,难掩哽咽,“你叫米久吗?”
米久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看桃花,又看看范翠翠,忽然挣脱桃花的手,拔腿就跑,不远处停靠着辆牛车,米久歪歪呼呼跑过去,牵着周士武衣角,指着范翠翠道
,“爹爹,桃花姐说娘回来了,花爷爷说我娘跟天上的仙子似的,但她明明就不是嘛。”
周士武抬眉望去,但看桃花抱着位灰色衣衫妇人,他眼神诧异,“桃花说是娘回来了?”
米久点着头,不敢再往那边走。
周士武将牛绳给赵二两,让他稍等片刻,弯腰抱起米久走了过去,三年多不见,范翠翠眉目贞静了许多,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衫,脸瞧着比在范家的时候圆了些,许
久未见,二人不知该说些什么,米久认真望着范翠翠,周士武不吭声,他也不说话。
半晌,还是卢氏打破了沉默,“小姑娘,你还要不要鸡蛋,天热,买回家放阴凉的地儿搁着,否则容易坏掉。”
桃花抹了抹泪,转而看向周士武,周士武点了下头,卢氏面上大喜,统共二十五个鸡蛋,其中一个有些碎掉,但周士武爽快的给了十三个铜板,太阳晒,他担心米久
他们中暑,和米久道,“是你娘,你姐姐没认错人。”
米久拧了拧眉,怯生的喊了声娘,眼神抑制不住困惑,他娘长得和花爷爷说的不太一样。
范翠翠擦了擦眼角的泪,不住顺着桃花头上的辫子,好几次张嘴皆不知说些什么,还是梨花喊晒,周士武才抱着米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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