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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谁也不信。

她本就谁也不信,何况是在这陌生地界。但雪怀的话她却好像都听进去了,然而纵使如此也无法不去以防万一。于是她将雷行看押,尉迟执明也在自己控制之内,雪怀和常愈也被半软禁,除了查看病患不得私自外出,到哪里都有人跟随。

兰溪的总城主和军队总领都被自己制住,负责病患诊疗的两个核心人物也被自己严密监看,应该能够稍微安心了吧?

可为什么仍是止不住地心慌呢?

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脚抬起,稍有倾斜就会踏空坠落,又像是从噩梦中醒来的前一瞬,并不清楚这噩梦还要持续多久。

岳家,说到底还是岳家。

仿若阴云般笼罩在头顶的岳家。

她无法判断父亲此时在想什么在安排什么,无法预估她在兰溪的行为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一旦她的所作所为影响到岳家,父亲会立即毫不犹豫地弃了她这个卒子。

那么,她来到兰溪后所做的一切,有什么触动了岳家的利益或者更直接地——触怒了父亲?

几乎是所有。

父亲处事一向四平八稳,除非必要绝无激进之举,像她这样关押兰溪两名大员,已是犯了父亲最大的忌讳。更遑论随意抓捕临城城主嫡子,又与邻国北庭有了说不清的牵扯。

桩桩件件,没有一件会令父亲愉悦。

父亲如果心生不快,必将令惹恼他的人百倍不快。

她八九岁时馋嘴吃掉了本是为父亲预备的苦瓜酿肉,便接连吃了一个月的苦瓜酿肉,一日三餐都有丫鬟盯着她吃下,不可有一丝残剩。此后再也沾不得一点苦瓜,闻到味儿就想吐。

再后来,她连闻到药汁的苦味都会有点隐隐反胃。

一直一直以来,她都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从何时开始反抗的?从母亲莫名亡故开始的吗?

她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许是惧恨经年日久,终于在某一天的某一刻,山呼海啸地翻倒倾覆,统统化作了阴兀与仇叛。

只不过现如今,她仍然要倚仗岳家,她仍然是岳家四小姐而非能用“帼英令牌”就威压四方的将军。

忍耐,必须忍耐。

岳棠深深吸气,以冷彻肺腑的冰凉令自己平静清醒。眼下重要的事情还很多,她绝不能再踌躇忧思。

多想无益。

她向着看押北庭人的军帐走去,一个兵士小跑而来对她行礼后说道:“启禀将军,嫌犯雪怀执意要求与您一同前往北庭嫌犯处。因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属下只好前来禀报。”

岳棠微微挑眉:“他闲着?没有病患要看?”

兵士:“病患仍然很多,他没有闲着,与嫌犯常愈一直在忙碌,但只要有机会就对看押他的兵士提出‘烦请传话给岳将军,请她带我一同会审北庭人’,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

“会审?”岳棠嗤笑,“他对官家用词倒是清晰明白。一刻钟后带他来,先留在帐外,看我手势行事。”她又走了几步,吩咐道,“让洪定好好养着,不必过来,这是军令。”

兵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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