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考颁布榜单的前一夜比考试前一夜还让人紧张得难以入眠。
学子们一个比一个起得早。
叶露荷他们老早就起床,恰逢有朋书院的人也起来了,一时间堵在了楼梯口。
有朋书院的人多,硬是把叶露荷他们挤到了一旁,簇拥着领头先下楼,还扔下一句嘲笑的话:“你们去看也是白看,不如现在就收拾行囊吧。”
盘永义气鼓鼓的,想对怂几句,叶露荷拦住他:“无所谓,先去看后去看,那榜单都在。我们不争这先睹为快,反正他们先去先失望。”
“夫子认为他们会考不好?”唐荣好奇地问。
“他们考前喝酒、点灯熬夜,心浮气躁又骄傲自满,能考得好才怪呢。”叶露荷神情自若地回答。
考前的精神状态,决定了第二天的临场发挥。有朋书院的那位领头并没有带好头,自己喝得伶仃大醉,任由自己的弟子喝酒、熬夜,第二天他们个个哈欠连天,估计脑子里都是一片浆糊,平时准备得再好,关键时刻也会大打折扣。
贡院前的广场停满了车子,挤满了人,大门口右侧的榜单前尤其堆得多,人声鼎沸。
叶露荷最怕这闹哄哄的场面,指指贡院旁池塘边一处凉亭:“你们去看吧,我在亭子里等你们。”
弟子们迫不及待地离开,很快消失在人海。
叶露荷踱步到池边,这里除了她,现在空无一人,那满池盛开的荷花竟然鲜有人有心情来欣赏。
翠绿的荷叶一个个撑开来,高举着铺满了水面,娇艳欲滴的荷花从这些“伞”中冒出头来,亭亭玉立,有玫瑰红的,有洁白如玉的,在晨风中如同仙子般翩翩起舞。
她看得心动,忍不住吟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一个浑厚如歌的声音接着她的诗吟咏下一句。
叶露荷别过头看,见是一位陌生的公子,未及弱冠之年,皮肤涂着一层阳光的黝黑,两眼在浓眉之下如同星光闪烁,棱角甚是英武,作揖问道:“郎君亦喜莲?”
“如此冰心玉骨,傲然立世,不畏炎热,反赠人间一片清凉,我没理由不喜。”那公子回答。
叶露荷瞅着他觉得眼熟,可自己的记性都集中在书本上,唯独脸盲得很,好奇地问:“我们认识吗?”
“我在福来客栈小酌,曾见夫子与有朋书院的人争桌子,辩论甚是精彩。”那人回答。
叶露荷感觉被人看了笑话似的,脸冰冷下来,赶他走:“郎君若是赶考之人,赶紧去看榜单吧。”
那人却不肯走:“我乃修文馆馆主,专为学馆寻觅夫子而来。”
叶露荷有些吃惊。这修文馆不是一般般的地方,而是京城高于国子学的另一处所在,前身是文学名家聚会之所,后成立学馆,里面的学生是皇亲国戚、一品官、宰相和功臣的子弟,学生也就20多人。在里面做夫子的,必是朝廷六品以上官员兼职轮值,怎会来民间寻找夫子任教,是骗子吧?
她仔细打量这位公子,只见他衣着精良、举止自有一股凡人难以抵挡的气场,眼神清澈坚定,的确很容易打动人,是做骗子的上等人选,便说道:“我才疏学浅,并非馆主所觅之人,那边倒是不少。”说着指指榜单的方向。
那公子笑了一下:“夫子恐怕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囊括了榜单前三吧?”
叶露荷不敢相信,问道:“你怎知我们书院弟子的名字?”
“解元唐荣;亚元盘永义,经魁禹海。是也不是?”
叶露荷睁大眼睛,他们会考这么好?
不,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对于历年的考题都了然如心,这次的考题居然被自己猜中绝大部分,并专门针对这些考题对他们进行了强化训练。
科考回来之后自己也问过他们情况,他们的回答算是令自己满意的。
但是,这也太碾压别的书院了吧?毕竟自己只教了他们半年,而半年前,他们连书本都背不,这么短时间就让他们脱胎换骨,自己有这么厉害?
“能否冒昧问一句,夫子是否是真男子?”那公子问道。
“什么?”叶露荷听见他在问话,但是一时间没有听进去具体内容。
“夫子容貌秀丽若女子,应该不是女子吧?”他重复一遍。
叶露荷立即严肃神态:“此话不可乱说,我还觉得你美得像女人呢!”
“抱歉,我想问清楚,是因为我们修文馆从未有招聘女夫子的前例。”
叶露荷怕露馅,虎着脸说道:“我对你们修文馆不感兴趣,告辞。”
说着转身朝凉亭走去。
那公子不放人,紧跟上步伐,却“嗖”的一声,一根箭擦着他的后脑勺而过,带走了他几根头发,穿过一朵荷花,淹没在水中。
他本能地加快步伐,又听见箭声,赶紧往前卧倒,不小心扑倒了前方的叶露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