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你奶奶不就是那么个性子嘛。你外婆也是清楚的，这些年，她也没说什么不是。采荞，你就消停点儿吧，别惹你爹生气了好不？”

“不好。”娘啊，你的眼中分明藏着浓浓的委屈，为何不敢说出来呢？

“算了，爹你先休息吧，娘，你跟我来，咱俩说说贴己话。采芸，采菁，采芙，你们都过来。”这件事，还真是不能操之过急了，得逐个击破才行哪。

母女五个都走了，转身进了旁边的屋子里，只留下顾贤南一个人枯坐在床上，莫名觉得身上冷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屋外飘进来的寒风，还是因为由心底漫上来的寒意。

这一个多月来，日子似乎越来越热闹了呀。

哎！

都怪那些个该死的土匪，抢了他的财物还不够，竟将他一双腿毁了，毁了呀！

一双手，用力的捶向了自己已经麻木的双腿，面色如土……

“采荞，你到底要与娘说什么呢？”进了里屋，柳氏就忍不住问顾采荞，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娘，你忙什么？来，先坐到床上去，被子里暖和一些，采芸你们也都上去。”这大冬天的，屋子里一个火星子都没有，那墙壁上还忒多的缝隙，丝丝冷风虽然不像刀子般割人，但也冰凉沁骨呢。

将柳氏扶上床，见顾采芸推着顾采菁已经上了床，地上还剩下一个顾采芙，于是弯腰一把将顾采芙抱了起来，放到了柳氏的里边，让她挨着柳氏坐了下来。

自己则走到了另一头，等顾采芸爬上去之后，自己再倚着床沿抬腿伸进了被褥里。

母女五人，共用一条被褥，很快就都热乎起来。

顾采荞一手拿过了桌上的针线篮子和几件刚刚从董郎中家拿回来的旧衣服，兹拉兹拉开始撕了起来。

“娘，你觉得这一个月来我们一家人过得好吗？如果我爹的腿一辈子好不起来了，中公的那些人会甘心一辈子养着我爹和你么？”照着那个陌生男孩的身材，撕出来几块布，又穿了一根针开始缝了起来。嘴上也不闲着，头也不抬的就开始做起柳氏的工作来。

回想这一个月来的生活，柳氏只能凄然一笑。

“自然是不好的，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采荞，你们爹的腿断了，娘……娘这肚子也不争气，生了一窝的闺女，就没个带把的。如果分了出去，往后，往后我跟你爹……”说着说着，柳氏直接哽咽得无法继续，只能揪着袖子不断的擦拭眼角滑落的泪水。

这眼下就算分出去日子能过好，可等到闺女们都出嫁了，他们俩口子到时候可怎么活？就算是能招一个两个的上门女婿，怕是也不会喜欢他们这对帮衬不了什么，还反拖累人的岳父母。

“娘，你别哭呀，我这好好跟你商量呢。再有万一你这胎是个弟弟，你这天天愁绪不安的，到时候生下个弟弟身体什么的能有好么？赶紧的别哭了，心思放宽点儿，有我在，这家就垮不了的。”抖了抖缝好的两块布，换了个方向继续缝了起来。

柳氏一听，才想起自个儿肚子里还有一个救命稻草呢，急忙擦干了泪水，不再流泪。可是那一双忧郁的眼，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担忧和害怕。

顾采荞抬头扫了一眼，就垂了下去。

“行了，娘你也别说话，就听我把这分不分家的情形给你分析一番，然后你再自己权衡一下就是了。你看，咱回来这一个月，我爹的腿中公那边没一个人提出来去请个好大夫给我爹看一眼，就直接断定我爹的腿废了。

再来，咱们家的口粮是一天比一天少，做事的人从一开始我和你俩人，到现在我们姐妹四个那是能用上就用上。如果不是我饿晕了一次，怕是我们姐妹几个现在还在忙着宰猪草，放牛，喂猪，喂鸡呢。

我和采芸采菁，就不提了，能干点活帮着干是没错的。可你瞧瞧采芙，她自个儿走路都还不稳当呢，居然都要帮着干活了！而我叔伯家的那些个呢，别人不说，那四郎五郎都是六七岁的年纪，那一天天的干过正事吗？凭什么他们一天天玩，而我家小妹就要干活了？他们是男娃，就比女娃子高贵了是不？

再有了，如果我晕死的那天你抢了锅巴之后，我不想办法去弄些鱼儿回来，就这两天咱们家粒米未进，饿得死我们几个不？如果继续跟他们过下去，他们的态度会变好还是变差？万一你再生个闺女，我爷爷能高兴吗？我奶奶还会忍着吗？

不会！这一切都不会！你要是生个女儿，这个家里你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以后你就该是个奴隶，他们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不干就不给你饭吃，不给你丈夫闺女饭吃！想骂你就骂你，你要是给脸色或者还一句，那你就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娘，你觉得这样的日子你过起来有盼头吗？有希望吗？有意思吗？或许您觉得等我们嫁了之后，日子会好一点儿对吧？但是你确定像我大伯二伯那重品行的人，到时候不会把我们几个哪家有钱给卖到哪家去吗？到时候有我爷奶压着，你和我爹说得上什么话吗？做得了主吗？

所以娘，你就算不为你和我爹想想，也请你为我和妹妹们想想吧。”手中的布块再次被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