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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锋给华嘉辉打去电话,忍着剧痛,描述了一下身边这个马上就要将自己胳膊捏碎的男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他把人带来。

“走,”阿锋收线,“立刻出发去山顶医院。”

走!徐明海想,快走!可大脑的信号却怎么都传不到两条腿上。

“先生你行不行啊?”

阿锋无奈又叫了两个兄弟,仨人又拉又拽,一起把一米八几的徐明海往门口拖。周围的客人倒是见怪不怪,以为只是个连玩几夜输到扑街的赌鬼而已。

从金沙到仁伯爵综合医院不到10公里,途经西湾大桥、澳门塔、何鸿燊博士大马路。而徐明海却始终觉得像是坐在飞机上,巨大的轰鸣声响彻耳边。

最后,在弥漫着浓浓消毒水味的重症病房门口,他见到传说中嘉辉哥。

“我说阿秋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事,原来是你这个衰仔突然跑来澳门。”对方一句好话没有,沉着脸讥诮说,“徐明海,讲真,你是不是命中带煞?”

可这样不友善的冷嘲热讽压根儿没被徐明海接受到,他愣愣问:“果子怎么样了?”

华嘉辉不答话,只面无表情地瞪着对方。前者十几岁就在澳门街头讨生活,眼神狠下来能杀人。

徐明海见对方没反应,便要冲进去。

“ICU不可以随便闯。”华嘉辉毫不客气地将人推了个趔趄。

阿峰他们完状况外,不懂为什么老大同意带人来现在又要上演武行,于是赶快过来帮忙抓住徐明海。

但这完是多此一举,因为对方整个人连魂儿都是软的,毫无招架之力。

徐明海白着张脸,被团团围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好,我不进去。可当年在河北,你嘉辉哥被十几个人砍,救你的人里有我。现在,你告诉我果子到底怎么样了,当是还一命给我,行吗?”

阿峰他们一听,集体看向华嘉辉。哇,老大居然这么落魄过?现在还对着救命恩人动手,好像不大义气吧。

华嘉辉没想到徐明海上来就把这陈年旧账翻得稳狠准,无奈支走几个小的,然后强压着火儿跟对方说:“他皮外伤都处理好了,只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徐明海恨极了“只是”俩字儿。通常这种转折词后面跟着的东西才是重点,导致前面所有的铺垫立刻失去意义。

“阿秋脑部受到撞击,一直在昏迷。”华嘉辉说,“刚刚做过头颅CT,医生说是外伤性颅内散状出血,要住院观察。”

徐明海觉得自己听得无比认真,可愣是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于是直接绕过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医学名词,哆嗦着嘴唇问:“你就告诉我,果子最坏的情况会怎么样?”

“意识无法恢复。就算醒过来也可能留下肢体偏瘫、失明失语、记忆力减退等等后遗症。”刚才医生说完这番话,华嘉辉心都凉了。

“死不了对吗?”徐明海心急如焚,迫切地要从别人口中求得一个结结实实的保证。

华嘉辉一愣:“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行。”徐明海用力揉了揉脸,毫无血色的脸上稍微见着些人气儿。

“什么叫‘那就行’?”

“‘那就行’的意思是,”徐明海逼自己冷静下来,“别说什么失明失语失智失忆了,就算他成了植物人,我也跟他好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

“你照顾他?”华嘉辉当场开骂,“你个衰仔当初要是肯好好对他?阿秋何至于背井离乡?”

“我……”

“我知道,你海哥不得已,有苦衷嘛。”华嘉辉打断对方,“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早在十一年前就死过一次了?”

徐明海瞠目:“什么叫’死过一次’?!”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阿秋真是疼你疼到骨头里。”华嘉辉冷笑一声,索性把话说开,“1997年他在天津港,送完九爷一时想不开跑去跳海,后来被人救起。而医院联系上我是因为他包里留有我的一张名片。那个时候,阿秋很痛苦,我才会带他先去珠海,后来澳门。”

关于秋实当初到底是怎么离开的,由于本人的刻意隐瞒,徐明海只知道个囫囵。多亏了华嘉辉,他终于拼凑出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果子想不开去跳海?可他分明那么怕大海,小时候见了立刻就跑得远远的,说什么都不肯下去。当时还被自己勾着下颌笑是“杵窝子”。

而人是在多么无助绝望的情况下,才会用自己最恐惧的东西来消解所承受的痛苦?徐明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如同被打中七寸,一颗心随着当年的果子,沉入海底。

“这些年,阿秋本来在澳门过得好好的,可北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坐不住。我还以为你成了什么天兵天将似的人物。今天再见,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徐明海,你凭什么……”

“凭我十岁就抱着他睡觉,从小为他打架;凭他后爸是我干爹,亲娘是我干妈,他是我媳妇儿;凭我俩打断骨头连着筋,小半辈子只跟彼此上过床;凭9万人的奥运开幕式上能重逢,买的房上下层刚好做邻居。”徐明海后背抵住墙面,渐渐恢复了斗志。

华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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