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老倌派去内库找东西的人耽搁了些时间,是以重骁再次到冷宫时,天色已经暗了。
而冷宫内居然一盏灯都没有点。
晌午他们离开时他曾让张老倌拨人手来此照应,老内侍自然不敢怠慢,这会儿一见这里黑灯瞎火的模样,老内侍立刻把拨的人叫了出来,正要教训,却被重骁喝止了。
“朕知道这不干你的事,进去通报吧。”他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随后小内侍便飞奔入内,不多时室内亮起了灯,只是影影绰绰的,不甚明亮。
“陛下……”张老倌亦步亦趋地送他到门口,见里头一片昏黄,有心要送进去,他却摇了摇头,“东西给朕。”
片刻后张老倌才反应过来是食盒与从内库取来的那件物事,当即把两样都交到他手里,又替他推开了门。
重骁跨过门槛,身后门便关上了。
只见室内一灯如豆,灯台却放在了最远的角落里,微弱的光照出他身前三尺处,明琅跪地候驾的身影。
两手都提着东西不便去扶他,重骁急急喊了一声:“平身。”
“谢陛下。”青年淡淡地谢了恩,起身往旁边一让。
这是要让他坐了——凤仪殿的主殿年久失修,所以明琅住的只是最小的偏殿,小到什么程度?一眼就看完了。
而这一眼看过去,屋子里除了床榻确实也就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重骁堂堂的一国之君,见此情景,自然毫不客气地过去坐了。随后他看明琅只在一旁默默地站着,才想起以目下青年的身份,在他面前自不可随意开口说话。
“阿……明氏,朕是来看看你的手怎样了。”他关切地说,恨不能立刻把人拉过来看个究竟。
奇怪的是明琅闻言,双手却不自然地往袖子里缩了缩,“蒙陛下洪恩,袁太医医术精妙,庶人的手已无事了。”
说是这么说,但重骁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越发觉得不安。
袁方那家伙,就上了个金创膏,真的行么?
他怎么想怎么担心,“让朕看看。”他上前去,用不容辩驳的气势紧紧抓住了明琅的手腕。
怎么,没有绷带?摸到光滑细腻的肌肤,他不觉一怔。
再看时果真之前袁方包扎的绷带都已解去了,且明琅的手已然恢复了原来的洁白修长,一点儿肿胀淤痕都看不到。
“这是……”重骁一时没反应过来。
“陛下恕罪。”明琅抽回了手,低头跪下请罪。
他影影绰绰地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哑着嗓子问:“你何罪之有?”
明琅身形微动。
“庶人异类之身,污了陛下的眼睛,庶人罪该万死。”
低柔悦耳的声音在不大的殿室内回荡着。
这一刻,重骁只想抽自己一耳光!
因为鲛人血统的关系,明琅即便受伤也会很快愈合——这一点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前世从未在意,而今日乍然重生,又是爱恨心境大变,所以没有想起。
现在明琅一提他便想起来了。
同时想起的还有前世明琅刚刚成为他的太子妃时,告诉了他一些关于自身鲛人血统的事,那时他当着明琅的面亲口说——
你这异类之身,真是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