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郎默默看了一眼谢祄手中茶盏,收回视线,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果子。
席方平虽也看到二郎神对谢祄格外礼遇,然而在他看来,这位本就是个能叫夜游神呼之即来的高人,又一心惦记父亲冤屈,倒不曾往心里琢磨。
只侯在一旁,有心留神二郎神看了状纸后作何神色,偏其神威太盛,除了谢祄毫无所觉,便是王六郎都不敢多看,席方平区区魂灵,更是正眼看不得真神来,连神音虽入耳、也难解其意。
王六郎两口啃完一个果子,看席方平那样傻乎乎的,随手就往他嘴里塞一个,又给原家小少爷的身体也喂两勺子灵茶,忙得不亦乐乎,正好省了太关注那边,收不住眼神儿。
左右二郎真君真神降来,必要公道发落此事。
二郎真君果然没叫人失望!
略与谢祄解释一二此间乱象之由后,二郎神就整肃了面色,直接施法,席方平之父席廉,并那贿赂鬼吏滥用刑罚的羊姓富户,以及所有涉案鬼吏、城隍、郡司、乃至阎王等等,都被立拘了来。
其余鬼、神也还罢了,那阎王一见着二郎神额间那抹红痕,当即瘫软在地,再不敢有丝毫隐瞒侥幸之心,不只席方平状告之事不敢有丝毫隐瞒,就连堂上真神问都未问一句的他往常行事,乃至所知同僚、下属等等,凡他所行、所知诸不法事,尽皆悉数坦白了。
那城隍、郡司,虽没有阎王这般眼力,也不如阎王存在的时间长、接触的圈子高,但见二郎神不只模样不同往日、道义也远非往日能比,再见到他上首坐着不露丝毫神威灵气、只凡人三把火却如大日耀耀,又有也夜游神侍立(王六郎在二郎神施法时,已迅速抹了嘴装相儿)的谢祄,也不知道各自脑补了些什么,只都老实乖觉得很。
尤其忍不住略隐瞒一事、春秋笔法半句,上首那人、神难辨的且还罢了,二郎神冷冷的眼风就扫了过来,几番下来,城隍、郡司也都死了心,尽跟着阎王有样学样,坦白了个彻彻底底。
不管是上司、同僚、下属……
卖起来就没个手软的。
尤其那姓羊的富户与最初受这羊富户贿赂的两个鬼吏,被卖得最为彻底!
实在是下至那鬼吏的同僚,上到阎王,对这仨最为深恨!
卖别的鬼、神都只卖这一遭轮回中的不法处,卖这仨的时候,岂止一遭轮回?若非以阎王之能,也只看得到前面九世,真恨不得几千几百轮回里,但凡踩死只蚂蚁的罪过也给他们卖干净咯!
也难怪这仨被恨毒至此,实在是在阎王等看来,若非姓羊的没事儿找事,自个儿都死好几年了,还非得揪着生前那点儿仇怨不放,何来他们这一遭?
便是非要惦记那点生前仇怨,明明那姓席的都快死了,如何不能多等几日,等他死彻底了再寻仇?
但凡略等几日,待人死绝,到时候只需要看紧了不叫他有机会去阳间托梦,如何折腾他不得?
在谢祄看来,姓羊的委实又蠢又毒。
在阎王等眼中,也早嫌弃这姓羊的又毒又蠢,不过原先只当席方平不值一提,才受了那分贿赂罢了。
如今事发,自然能把他的老底掀到什么程度,就必要掀到什么程度,少半分都仿佛吃了多大亏似的。
二郎神:“……”
在二郎神看来,眼前这一伙儿,又有那个不是既毒且蠢的?
蠢得清新脱俗,毒也毒得不可宽恕。
妄图坦白从宽,是断无可能的。
虽也不好再加严惩,但只“依律处置”四字,也够诸鬼、神悔不当初。
地狱十八层,总有那么几层适合他们,细节就不一一论述了。
只说二郎神将犯罪的发落完毕,又看向席方平父子,一时沉吟:
“按说,席廉冤屈受刑,席方平为父伸冤更多受磨难,该当有所补偿。只这补偿……”
别看二郎神如今天目闭合,然而方才诸鬼、神无一事能欺瞒得他去,这会子自然也不会看不透席家父子心思:
要说补偿,最合这父子心意的,莫过于叫他们父子还阳,席父增寿,继续父慈子孝的日子,便是极好的日子了。
奈何这二郎神,不只嫉恶如仇,还最是个奉公守法的,他平素就最看不得那等仗着些许本事,妄图更改生死簿的,这会子便是席廉确实冤屈,也确实该得些补偿,他却也不肯用叫死人还阳、混乱阴阳秩序的法子去补偿他。
即便此方小世界,乃至三千大世界,都将大能更改生死簿视若等闲了。
即便二郎神,也确实拦不住好些大能胡作妄为。
但,至少不能从他口、由他手,做下那样逆转生死、悖逆阴阳的事情来!
倒是从阎王等处罚没的福德财运,可分出一些补偿各苦主。那席家父子虽不过众多苦主中之一,架不住阎王等这些年来掠夺的福德财运极多,倒叫他们只要遵道贵德不妄为,起码也能有三世顺遂富贵可享。
又:
“席廉本该在二十三年后投胎,原与席方平再没有父子缘分——
可巧席方平阴差阳错,成了原家子,倒能再续父子之缘。只不过再一世,却是父成子来子成父,恰好成你还他这一世孝心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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