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发情期一过去,他们的关系就又要从那种短暂的迷幻退回到现实的状态。
沈榭看着那个存好了号码的手机,最终还是伸手接过来:“我知道了。”
叶沉最后摆出的事实和条件无可辩驳,甚至看穿了他想一个人偷偷去做标记清除手术。
然后Alpha只需要随便列举几条规章,就能把他那些钻空子的想法都断绝在未成形的状态。
AO关系里Oga总是处于弱势就是这个道理,谁会被信息素掌控更多,谁就天然丧失主动权。标记关系说到底是一种无法剥离的生理现象,真的要做手术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沈榭把叶沉送到门口,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一个人慢慢回了很久的神。
面对Alpha时那种本能的畏惧好像在这种时候才会被放大,提醒他曾经诚惶诚恐与对方相处的所有时光。
他想,自己可能确实一直没有做好和叶沉当面对质的准备。
这个Alpha从一开始就是和他不平等的,无论是那些金钱和家世堆叠起来的社会地位,还是单单性别这一点本身。
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这个标记了自己的人,现在回想起来,连唯一一次决绝地逃开都是趁对方不在的时候才能悄无声息地走掉。
从前在社区的时候沈榭也见过很多等待着被挑选的孩子,所有能最终站到那一间会客室里的小孩,都无一例外地光鲜亮丽而开朗温柔。
虽然过去在寄养家庭的那些经历让他对“被领养”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渴望,但“成为一个开朗温柔的人”——在那样的环境里,这一点几乎是一个像他那样的小孩在童年时期能拥有的最长久而光明的梦想。
而且他几乎可以算是成功的。
连和叶沉在一起那三年,他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想要做一个合格的Oga。
过去那些孩子用乖巧换来一个拥有家庭的机会,而他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以为这种完美可以为自己换来爱情。
这不是想要忽略就可以真的不在意的沟壑,在这段关系的一开始,他就没有办法不去仰望对方。
——何况三年来一往情深的惯性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忘记。
沈榭想,叶沉或许可以很快忘掉他,说到底对Alpha这种性别来说,这一个Oga和下一个说不定也不会有很大的不同。
但他没有办法当做那些过去的依赖和企盼都不曾发生。
其实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沈榭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没想到的是叶沉的手指在他手腕上滑了一下,居然不算太滞涩地松开了。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Alpha的声音有些低,两个人的目光没有交接,但他似乎还是听见对方叹了一口气。
“可以。”随后叶沉说,“但是不能洗掉标记。”
Alpha似乎只是失神了一瞬,然后就恢复了那种冷静理智的精英风范,紧跟着具体强调:“一年内不能洗掉标记,余下的之后再谈。
“这期间需要的抑制剂我会提供,不需要你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
说到这里叶沉仿佛顿了一下,最后给这段话加上一个筹码:
“如果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沈榭是到了这时才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
其实他当然也有很多话可以对叶沉说,甚至在此之前他也曾经这样期望过,试过把自己摊开来给Alpha看,在每一个情难自禁的时候试着更多地祈求一些什么。
在先前叶沉提到“你喜欢小孩”时,他几乎愣了一下,然后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涌出一些酸涩的欢喜。
原来在Alpha的眼里,他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哪怕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些温和的善意是不是存储不多的展示品。
原来他也不是没有保护好自己。
只是这样的努力依然没有能为他带来自己所期望的东西。
大学城的房子不比莲水湾居宽敞舒适,发情期交缠的信息素又太过湿黏,其实那几乎是一个Oga最为摇摇欲坠的时刻。
然而最后他还是听见叶沉在这段谈话的最后提出了一个交易。
照我说的做,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他的Alpha从来身居高位,给出的每一个筹码背后都是笃定的自信,而其他人似乎只需要听从就已经足够。
所以过去的三年和这一刻又有什么区别。
停在这一刻,至少他的退场还不算完的狼狈。
沈榭终于还是笑了一下:“好。”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轰然落地,在如流的岁月里画下一个休止。
“我不洗标记。
“但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