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帮主神色一僵,暗道‘莫不是遇上了个装清高的’,脸上维持着笑道:“公子莫恼,我们听闻公子替安西都户府寻求运货车队,便厚着脸皮前来自荐,山海帮并非谄媚下作的帮派,只是向来对给予过援助的人常思图报而已。”
实心笑着摇了摇头:“陈帮主且听我说,长安之地云集着天下各路商号,我若是有心便可招来几家大商号承运都护府的货物,从中也可捞取不少油水。可如此一来,我便成了自个也讨厌的那种贪婪无耻之辈。我实某人挣钱,要的是光明磊落。这两日我也是打听过山海帮的,听说陈帮主也是光明磊落之人,故而斗胆应约与陈帮主聊聊生意上的合作。”
“公子过奖,陈某洗耳恭闻。”
实心拱了拱手,继续:“实某曾在安西都护府待过几年,也私下里与伙伴们经营一些生意买卖,如今回京任职,便想着开办一支常年往返西州与中原的载货车马队,以替两地的伙伴们打点货物的来往。今日有幸结识了陈帮主,贵帮有车马有人力,正好与我相乘互补各展所长,不知陈帮主你意下如何?”
“公子之意是要充作中间人为我山海帮与货主牵桥搭线?”
“非也,我之意是与山海帮合力运营这条往返长安与西州的行线。我对外应对货主,山海帮负责运送,盈利对半。”
陈帮主迟疑,暗想:我出钱出力的,你只是动动嘴皮子便要分一半利,打得一手好算计。
实心见陈帮主不语,又道:“沙洲与伊州之间有千里的沙碛,若没有经验丰富的向导,那是绝对有去没回的,西州府军每隔三到四月便要往返一次,车队若能同行,那便得了人人求之不得的向导。车队既然为都护府办事,那沿路的关卡可都要卖两分面子给都护府。”
陈帮主心里的算盘也打得嘚嘚响:与都护府的军爷上路,那不就是狐狸与老虎同行,再也不怕路上的牛鬼蛇神,少去了沿途的关卡盘查,那得省下多少功夫与打点。这呼吸的瞬间,陈帮主已经算了个大概,得出一个份量不轻的‘利’果,但他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笑脸:“合作一事还容陈某与帮中的兄弟商量商量,五日后定当再次拜会公子回复我们的决定。”
实心见陈帮主的脸上已现松动,便拱手与他辞别。五日后,二人再次会面,山海帮答应了合作,接着下来便是出行的准备。
长公主府与柱国李府的托运清单已经送到了实心的手上,多是日用常物,丝帛皮袄,药材书籍,满满的三车。这些在长安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物件,却在西州成了稀罕物。实心在心头估量,一车配一车夫与两匹马,来回四个月的口粮与草料,按照山海帮的运价约共十八两。要知道他堂堂一个从八品官身,一年的俸钱也就十九两多(大周朝廷官员的俸禄有俸钱,俸料与职事田),幸好长公主府与柱国李府也是依足了人情往来分别给他另送了五十两银子的仪程。实心想了想,还是把小顺给喊到跟前仔细嘱咐了一番。
小顺给实心磕了个头,退出书房举目环顾,顺福正立在不远处的廊檐下打瞌睡,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此时日影西斜,中院东侧的炊房飘出缭缭烧烟,相必元娘与宜娘正在做饭。顺兴负责打理马匹与跑腿,这个时候大概正躲在马厩里睡懒觉。顺安与顺昌负责看门护院,平日还干些打水砍柴的杂活,没事都会待在前院不会跨进中门。安静的中院里只有初秋的凉风卷着几枚枯叶在空中轻轻地飘落,小顺拐步到中院的西屋,这是一座两间的偏屋,一间用作库房,一间是他的下处。这宅邸里的仆役便只有他一人有单个的房间,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他清点着包裹里的信函,一封两封三封四封五封小顺原是流放西州的官奴,被分给实心当仆役,在实心多年的熏染下从目不识丁到现在会看会写账本,但长篇的信函看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他在心中默念着要再多学些字,免得郎君下次检查账本的时候总是一脸嫌弃地笑他错字连篇。
小顺走后的两天,王蒙的下人给实心捎来口信,让他到王宅走一趟。前几日才探望过先生的实心担心王蒙可是遇上急事,马上火急火燎地赶往王宅,却瞧见气定神闲的王蒙一脸深意地看向他。
“先生如此焦急要见学生,所为何事?”
“大事。”王蒙点着头,“得准备吉礼,请一个大媒到崔府提亲。”
实心傻傻地点着头,过了半晌也明白所为何事。原来之前到崔侍郎府上拜侯,其实是相看,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观察,崔侍郎答应了这门亲事。要是实心晓得未来泰山大人其实一直在府衙暗中观察他的一言一行,内心一定滴落数不清的冷汗水。对于素未谋面的崔娘子,实心只知道他是先生挚友的闺女,想来官家出身的女子也是知礼守德,是一位主持家宅中馈的良人。
实心没有长辈,便由王蒙代表,一应三书六礼之事皆由王蒙出面,崔侍郎体恤未来女婿的身家单薄,一再明言不要铺张靡费,饶是如此,实心还是凑出了一斤合欢,一斤阿胶,五十匹绢,五十匹布,五十匹棉,金银各三十两,杂礼各数样。
这样的聘礼相对于世家望族出手便是五百匹绢的起步聘礼,完全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但对崔侍郎而言,清寒的女婿为了表达诚意还是凑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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