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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在校园里,毋兰觉得她又活回了李萨的生活。

但她已不是李萨。李萨是2021年还算光鲜的医学硕士,衣食无忧,在规培医院有3000块的月工资,还有李春妈妈寄生活费;而现在的她,是1991年的高考落榜生毋兰,从中原省辖下的小县城来到省会,身似飘萍,穷困潦倒,只有牵挂的周梅英妈妈和家庭的债务。

老军医的战友是省中医学院后勤处普通职工,看到毋兰带给他老军医的信,就领着毋兰到成人教育学院去注册。

毋兰才知道还有这种学历教育方式:作为社会青年,由学校统一报名,参加教育部门组织的自学考试;给学校交比大学生贵不少的学费、住宿费,和统招大学生一样,在校园里上课吃住。这也是教育资源的充分利用吧。听说文凭是硬通货,国内外都认可,只要认真学通过率很高。

交完学费和住宿费,钱已经所剩不多。毋兰知道她要赶紧找到工作,来维持上学的开支。

到宿舍安顿好后,她迫不及待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家医院,李萨规培的那家医院。想找到什么?能找到什么?不知道,但不去看看,她心结难解。

顶着刺骨的寒风,她来到这家医院。

一切都是陌生的样子。医院没有李萨规培时39层高巍峨壮观的病房大楼,也没有高大堂皇的门诊楼和医技楼。门诊楼是座6层的楼房,掀开门诊大厅油腻沉重的棉门帘,看到收费窗口和药房窗口涌动的人潮,忙碌的医务人员。大厅里随处污渍的水磨石地板,还有污浊的空气,她退了出来。

医院的西门对着家属院东门没变,只是中间的马路很窄,被家属院墙外的门面房挤占了人行道。来到李萨住的“红楼”前,她的心砰砰直跳。

“红楼”在家属院的院墙里面,有些破旧,每个窗户上钉着油毡搭的防雨棚。“红楼”院墙外的门面房,还是寿衣店,原来李萨的窗下--正对太平间的这家,“葬品齐”的广告居然也在!只不过是一块红底黄字的牌子,立在店门口的墙上。

逡巡许久的毋兰找不到李萨的一点痕迹。是啊,2021年在这家医院规培的李萨,1991年还没出生,她能找到什么?她能从这里回到2021年吗?

压抑不住好奇心,她进到家属院,走进红楼。这不是她记忆中算得上整洁的红楼。楼道里停满了破旧的自行车,走廊里堆着杂物,房门清一色纱网积尘的旧式防盗门,门边多是煤球炉和蜂窝煤。墙壁是斑驳的,走廊是阴暗的。

李萨所住的那间,门口一张旧书桌上,放着一个单炉煤气灶,书桌下是煤气罐。房门紧锁,里面什么样呢?她只得怏怏地离开。

暮色阑珊,路灯依次亮起,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毋兰裹裹身上单薄的棉袄,在回学校的路上慢慢走着。

因为在这里呆过,曾经熟悉的地方,心中有了对比。30年后繁华的大都市,现在除了比小县城人多些,没有高楼,没有繁荣,一切都是高速发展前,经济生态自然的样子。

她沉思着,从李萨变成毋兰,已经走过了夏秋冬三季,经历了小村庄一个弱女子的悲伤、凄惨、无助。来到省会,她似乎找到了李萨,那个医学女硕士的自信。她是20世纪90年代19岁的毋兰,却是21世纪20年代25岁医学女硕士的头脑和心境,她还要做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任人欺凌吗?

停住脚,她望向天空。有个伤痕文学的老公知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虽然对其本人持保留意见,但这句话她是认同的。时代在发展,无论你是卑微还是伟大,是哭还是笑,是努力还是懈怠,都会随着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

她在1991年,中国站在经济高速发展的起跑线前,正为“姓资姓社”争论着,1992年邓公的“南巡讲话”将为中国的发展打响起跑的发令枪!她要做什么?被时代的一粒灰压倒吗?不!没有千千万万的个人在努力,哪来中国的高速发展?

她对自己攥紧拳头:为自己,为周梅英妈妈,为这个破败的家庭,做个有心人,乘着时代的风,好好做事好好发展!毋兰,你经历了悲伤凄惨无助,走过了夏秋冬,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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