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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方桌。宋齐愈和船主面对面盘腿坐下,闲聊起来。他一向留意民生,每到一处,都爱和人攀谈,打问当地当行的境况。那船主姓贺,也是个善言的人,两人很快说到一处。船主说得高兴,从旁边一个竹篮里取出了一瓶酒,一碗糟豆,一碟咸鱼,斟了两杯酒,请宋齐愈一块喝。宋齐愈从未在早晨喝过酒,不过见船主爽快,便没有推辞,一起喝起来。

&ep;&ep;他一夜都在想着莲观,没有睡好,早起没来得及吃东西,那酒劲又足,空腹喝下去,才几杯就已不支,斜靠在船篷上,不由得睡了过去。

&ep;&ep;醒来时,见船主坐在对面冲他笑,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一问,还不到一个时辰。掀开篷后帘一看,两岸稀落有些房屋,才出京畿不远。

&ep;&ep;宁陵县隶属应天府,在汴梁和应天府之间三分之二处,二百多里路,顺流船快,三个多时辰就到了。宋齐愈付了船资,谢过船主,上了岸。

&ep;&ep;他先到岸边一间茶坊里打问,当时在船上并没有听错,宁陵县令果然姓张,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名叫张五娘,已经二十三岁,仍待字闺中。

&ep;&ep;宋齐愈本还有些犹疑,这下心才真的落了实。原来莲观闺中芳名叫五娘。

&ep;&ep;他想,向县令家提亲不能草率了,在京城说官亲须得请官媒。于是又打问了一下,那茶坊主讲官媒倒是有,但只有一家,姓薛,在县衙正街斜对过的街角,去了一打听就知。

&ep;&ep;宋齐愈随意吃了碗面,填饱肚子后,便立即赶往正街,在一间窄小的茶铺里找到了那家官媒。媒人只有一个中年微胖的妇女,不像京城官媒总是两个成对。那妇人也没有戴盖头,穿紫褙子,只穿了件黄褙子,在京里只算得上三等媒人。茶铺里没有人,那妇人见宋齐愈身穿洁白襕衫,眼中露出喜色,忙笑着起身招呼:“这位公子,是想说亲?”

&ep;&ep;宋齐愈头次寻媒人,心里微有些害羞,但随即笑着道:“是薛嫂吗?在下宋齐愈,今日赶到宁陵,正是要向人提亲。”

&ep;&ep;“哦呀?宋公子啊,不知你想说哪一家的姑娘?”

&ep;&ep;“张县令家。”

&ep;&ep;“哦呀!这可是咱们宁陵县的金枝儿,不知宋公子是什么来历?”

&ep;&ep;“在下是太学上舍生。”宋齐愈取出升入太学上舍时礼部发放的文书。

&ep;&ep;“哦呀!难怪——”薛嫂上下重新打量过后,笑着道,“张县令家我也说过十几回了,都没成,不但张县令眼高,他家五娘小姐更是比针眼还难进,满宁陵县没有一家儿郎能看入眼。宋公子既是京城来的,又是上舍生,兴许能成,你带来求婚启没有?”

&ep;&ep;“在下已经写好。”宋齐愈忙从怀中取出在京写好的求婚启——关雎鸣洲,心期嘉耦。敢凭良妁,往俟高闳。太学上舍生宋齐愈门寒位卑,质浅才疏,钦慕高风,夙望谕教。伏闻张公先辈爱女第五娘,禀萃德门,性凝淑质。鸣鹤于阴,志盼和协。仰待垂青,祗候俞音。

&ep;&ep;那薛嫂接过读后,皱眉道:“这是宋公子自家写的?求婚启该是尊长出面才合礼数呀。”

&ep;&ep;宋齐愈忙简略解释了一遍,只略过了莲观寄书一节。

&ep;&ep;薛嫂摇头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张县令门风严得跟铁条似的,礼数稍差一丝,他都要怒,公子自写的婚启拿去,恐怕得啐我一脸大唾沫。”

&ep;&ep;宋齐愈忙恳求道:“薛嫂,在下也知道有些越礼,只是事情惶急,等写信给父母,通报了再来求亲,怕来不及了。不管成与不成,还请宋嫂去说一说,在下必定重谢!这是一两银子,宋嫂请先收下——”

&ep;&ep;“婚姻大事,又不是赶灯会,公子急个什么呢?再说那张五娘嫁了这么多年都没嫁出去,还急这一两个月?”薛嫂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却笑着接过了宋齐愈的那块小银饼,“好吧,你先坐坐,我就去跑一趟。先说好,若是去了被啐出来,这银子我可不还。”

&ep;&ep;“那是当然,有劳薛嫂。”

&ep;&ep;薛嫂照着官媒的规矩,撑了把青凉伞出门走了,宋齐愈坐在茶铺里,心里竟比当年应考太学还忐忑焦急。

&ep;&ep;赵不尤正要去寻访宋齐愈,才出门就见甘亮来请,古德信因清明那天的酒没喝成,重新做东,请赵不尤和顾震一聚,地点仍在章七郎酒栈。

&ep;&ep;赵不尤便先去赴约,刚上虹桥,迎面过来一个矮胖的人,圆脸,大眼,厚嘴唇,穿着件蓝绸便服,是枢密院北面房的令史李俨。李俨一眼看到赵不尤,脸上立刻浮出笑,几步凑了过来,叉起一双胖手致礼道:“赵将军!”

&ep;&ep;去年李俨无理侵占邻居宅地,赵不尤替那邻居打赢了官司,在那场官司中才认得李俨,之后再无交接。只在清明那天,在这虹桥边的茶棚下见过他一次。这时看到李俨满脸憨笑,似乎全然不记得那场官司,赵不尤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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