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梁兴背着斜阳,甩开大步,沿汴河往东边找去。
&ep;&ep;钟大眼船上死了人,却不声不响把船划走,说起来,倒像是在帮忙。但世上哪里会有这么便宜的事?钟大眼不声张,一定有不声张的原委。何况刚才还有人跟踪自己。本来只是一场意外误杀,若被这些人借来生事,不知道会造出什么祸端来。
&ep;&ep;他自幼在军营长大,虽没见过真实战阵,却见惯了将校、节级和兵卒们明来暗去、你争我夺。他父亲性情温懦,凡事都尽量让和躲,也一直教导梁兴莫要生事。但这世道不是你躲让便能全安。最终,他父亲还是没能让过、躲开,把命都送了。梁兴由此认定了一条:不害人,但也绝不能让人害。
&ep;&ep;眼下这事,背后似乎藏着些什么,他想起《六韬》所言:“夫存者非存,在于虑亡。乐者非乐,在于虑殃。”若不赶紧查明白、及早制止,自己恐怕难逃灾殃,远非误杀之罪。
&ep;&ep;一里多地,不一时便到了东榆庄。庄子里十分安静,斜阳巷陌,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人户院里的狗听到他的脚步声,接连吠起来。梁兴来到左边第三家,见院门虚掩着,便轻轻推开,里面一只小狗猛地蹿出来,才一两个月大,乖声嫩气地朝梁兴吠叫着。随后一个小男童跑了出来,五六岁大,一双眼格外大。
&ep;&ep;“你是谁?”男童满眼戒备,做出大人的声气。
&ep;&ep;“你爹姓钟?”
&ep;&ep;“是啊,你是谁?”
&ep;&ep;“你爹回来了吗?”
&ep;&ep;“没有,你是谁?”
&ep;&ep;“你爹每天什么时候回来?”
&ep;&ep;“太阳落山。你是谁?”
&ep;&ep;“他的船夜里停放在哪里?”
&ep;&ep;“我不告诉你。你到底是谁?”
&ep;&ep;“我是你爹的朋友。”
&ep;&ep;“你骗我,我爹的朋友都知道,我爹的船夜里停在卜家那里!你是食儿魔变的!”
&ep;&ep;男童“砰”地关起门,随即从里面闩上了。
&ep;&ep;梁兴一愣,随即笑了笑,只得转身离开。不知道小童说的卜家是哪里?他先走到汴河边,这片庄子离河有几百步远,河边看不到一只船。这一带十分僻静,夜里泊船恐怕不安稳。钟大眼的船会泊在哪里?恐怕是虹桥那一带,那里两岸都是店肆,通夜都有人。
&ep;&ep;梁兴又赶回了虹桥,来到严老儿茶铺。
&ep;&ep;“梁教头,找见了没有?”严老儿一眼看到了他。
&ep;&ep;“他没回家。对了,严老爹,他的船夜间泊在哪里?”
&ep;&ep;“西头那个河湾边,卜家食店那里,他们这些船户一起出钱,请了卜家的人夜里替他们看船。”
&ep;&ep;“多谢老爹!”
&ep;&ep;梁兴又大步赶到桥西头的卜家食店那里,这时天色渐昏,河边泊着几只客船。他先挨个看了一遍,钟大眼那只客船当时他并没有细看,只记得窗外垂着两大片蓑草,应该是两件蓑衣晾晒在船篷上。河边这几只客船模样都差不多,并没有见哪只船顶上挂着蓑衣。至于钟大眼船上的人,他也只隐约记得船篷上那个年轻船工,这几只客船上有几个船工,但都不是。
&ep;&ep;这时,食店里走出个年轻伙计,端了盆水出来泼,梁兴忙问:“小哥,你有没有瞧见钟大眼?”
&ep;&ep;“钟大眼?没有。”
&ep;&ep;“他的船也没见?”
&ep;&ep;“没有。”
&ep;&ep;“他的船每天什么时候泊过来?”
&ep;&ep;“按理说该来了。”
&ep;&ep;梁兴望着昏茫茫的河水,心里越发纳闷。
&ep;&ep;雷炮一直窝在温家茶食店厨房的灶台后。
&ep;&ep;天黑下来后,他让妹妹珠娘收拾了些吃食,填饱夜肚,这才溜着墙边偷偷摸了回去。到了军巡铺一看,里面黑漆漆没有点灯,也听不见人声。这些懒鬼们都睡了?
&ep;&ep;他轻轻摸黑进到正屋,摸到桌上的火石,打着点亮了油灯,左右一照,一个人都不见。端着灯出去看,胡十将和那五个禁兵的两间宿房门都开着,里面黑洞洞没一点声响。他不敢进去,走到后面,厨房空着,自己和付九的小宿房里也没人。他越发纳闷,忙跑出去到旁边的龙柳茶坊,找他家伙计一问,才知道汴河发生怪事,一只船上似乎死了不少人,连胡十将和所有铺兵,都被左军巡使召去,到虹桥那儿查案去了。
&ep;&ep;雷炮听了,先是一惊,以为是自己上的那只船。再一听,是什么仙船撞到的一只新游船。他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乐起来,这么说,自己撞见的那件事都算不得什么了。虽说中午吃了一场惊吓,却也躲过了一趟苦差。他独个儿回到宿房,吹了灯,倒在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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