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我这头皮痒得厉害,瞧过大夫,说是生了疮,开了一副药膏,得剃掉头发才能抹药。”
&ep;&ep;“全都剃掉?”
&ep;&ep;“嗯。求长老发慈悲救救我。”蒋冲边说边用力抓挠头皮。
&ep;&ep;老和尚略迟疑了一下,随即吩咐小和尚取来剃刀,让蒋冲坐到凳子上,替他把头发全都剃掉了。
&ep;&ep;“没见疮啊。”小和尚端着油灯在一旁照着。
&ep;&ep;“那大夫说是内疮。若不然,也不用剃光头发。”
&ep;&ep;老小两个和尚都有些生疑,蒋冲却装作无事,谢过老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回屋歇息去了。等小和尚念完晚课回来后,他又低声和小和尚商议。
&ep;&ep;“小师父,你有没有多余的僧衣?”
&ep;&ep;“有倒是有,我师兄见佛门不如道门得势,去年跑去当道士,留下了一套僧衣,不过……”
&ep;&ep;“我这套衣裳还是新崭崭的,拿来跟你换?”
&ep;&ep;“施主这是?”
&ep;&ep;“你别多问,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去作恶。”
&ep;&ep;“我师父若知道了……”
&ep;&ep;“就莫让他知道。我的衣服你也藏起来,拿到解库典当,至少也值三百文钱。”
&ep;&ep;“嗯……那好。”
&ep;&ep;梁兴回到城里时,天已黄昏。
&ep;&ep;据楚家仆人老何所言,蒋净全身染上怪疮,贫病濒死。楚澜将他接到自己家中,给他疗伤,更与他结为兄弟。蒋净却杀害楚澜,拐走义嫂蓝氏。不过,蒋净虽然可恨,但只是一个背恩忘义的凶徒,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更多可疑之处。然而,这样一个亡命之徒,昨天出现在汴河那只小客船中,却引出一连串杀局——有人设局杀他,有人遮掩他的命案,更有人为了灭口,去毒杀周边知情之人。
&ep;&ep;这个蒋净究竟藏了什么重大隐秘?难道是在逃亡途中惹出了什么更大的祸端?无论他惹了什么事,我与他连面都没见过,为何将我也牵连进来?设套引我进这杀局的,又是我两位好友,如今甄辉已经被毒蛇咬死,施有良又不知现在何处。
&ep;&ep;他顾不得疲乏,驱马向西城,先赶往了施有良家。刚进巷子,夜色昏蒙中,就见施有良的妻子曾氏和小女儿在门前张望,一见是他,曾氏忙迎到马前来问:“梁兄弟?你见你施大哥了吗?”
&ep;&ep;“我也正在寻他。”
&ep;&ep;“啊?他去哪里了?都这会儿了,往常早就回家了。”
&ep;&ep;“怕是被人扯去喝酒了。”梁兴忙随口安慰。
&ep;&ep;“他那呆性子你不是不知道,除了你,谁会平白请他吃酒?”
&ep;&ep;“嫂嫂莫焦急,我去别处找找看。”
&ep;&ep;“若找见了,无论如何先给我捎个口信回来。”
&ep;&ep;“好。”
&ep;&ep;梁兴拨转马头,出了巷子,街头店铺已次第点挂起灯笼。梁兴望着那些灯笼,心里却黑沉沉的。看来施有良若不是也遭了毒手,就是畏祸躲了起来。回想曾氏刚才的话,施有良性情的确有些呆拗。他虽然饱读兵书战策,人情世故上却有些不通,他瞧不上身边的大多数人,那些人更瞧不上他。这样一个拗人,只要有人顺着他意,有时反倒容易落入别人的套中。他又没有什么气力武功,更容易遭人毒手。
&ep;&ep;想到此,梁兴不由得望向四周。今天他一路都在留意,但始终没再发现什么人跟踪他。不过,幕后之人既然不放过甄辉和施有良,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他们一定是在暗中谋划杀机。他想起《尉缭子》中那句:“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眼下这些人正近于无形,难以捉摸。香染街的那住处暂时不能回去,得另寻一个住处。但转念一想,兵以静胜,敌不动,我何必动?他们今天一整天不敢动手,自然是对我有忌惮。我若也忌惮起来,你躲我,我躲你,两下里始终交不上手,这仗还怎么打?照孙子所言,“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至少我还能知己,不至于全输。
&ep;&ep;于是,他驱马向回,往东水门行去。快到香染街口时,昏茫中见一个人背着个箱子,慢沓沓走了过来。梁兴一眼认出来是翰林画待诏张择端。
&ep;&ep;去年三月有一天,张择端拿了卷画来到龙标班,寻见梁兴,说有事求他,说着展开了手里的那卷画。梁兴一看,竟是三月一日金明池争标图。图画左侧是天子的大龙舟和数十只小龙舟,右侧水中高高树立着一根标杆,杆顶挂着彩锦银碗,几十只船纷纷击鼓冲向标杆。最前一只船上,两个兵卒托起一名将官,那将官生得瘦鹰一般,伸长手臂,指尖眼看就要触到杆顶银碗,是御前班押班郭沉。相隔仅几尺远的第二只虎头船,船头立着一个人,抬脸急望向郭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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