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与程克武已经到了工地一个多月了,他们有很多工作需要一步步开展,尤其是先期的准备工作。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在当时并不是个形容词。
就拿他们的住处来说,那是最先开拔的先头部队抢建的,而在他们到来之前,那里的长江两岸还是密林。有许多先头部队的工人感染了疫病,或者因为各种工伤事故,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江岸的青山上。
我爷爷他们是第一批赴任的工程师,需要做的工作只多不少。虽然这个大项目已经经过了许多年的论证,但是许多细节仍需完善。
现在科技发达了,有卫星探测,有无人机拍照,还有各种工程车辆可以代替大量人工,但当时异常艰苦,因为被国际封锁,许多工程车辆不能自产组装,也没法买到,只能依靠人力,一点一点地补充。
采用的都是人工的土笨方法,比如要测量山高或者角度,就得一个人爬到山顶,架好仪器,拿镜子或者红旗给山脚下的人打信号,山脚下的人架好了仪器,记录下相关数据,就算是完成了一小部分。接着,他们背上沉重的仪器,马不停蹄奔向下一个山头。
现在很多这样的工作都是交给应届实习生完成,他们年轻,有技术,也有拼劲。但那时工程人员的教育质量都偏低,有很多人甚至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只是简单自学或者掌握了一两个技术后就匆匆上任。
真正的技术专家,大多是老人,都是各局调来的精英,国宝级的人物,国家也不想让他们有个闪失,正好我爷爷与程克武因为年轻力强,也想贡献力量,就承担了许多这方面的工作。
在长江两岸的原始森林里,他们二人留下了许多足迹,一张张图表被测绘出来,这些血汗的结晶获得了老专家很高的评价,不少资料现在仍在使用。
我爷爷与程克武也经历了许多磨难,那高高的山林里,隐藏着无数危险,随时准备择人而噬。我爷爷板着指头,一件件给我算:一百多只成群活动的豺狼部落,躲在深深老林子里的黑熊,落叶下能在半个小时内蛰死人的土蜂巢穴,传播疾病的蚂蝗以及蚊虫……
古怪的生物之外,还有各种突发事件,山洪,滑坡,泥石流,在当时的山区根本是家常便饭,一旦潜入深山,十天半个月无法与外界联系,许多队伍军覆没,连一个报信的都没能逃出来,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那里的荒山中还时不时发现几十年前的尸骨,都是葬身山腹,无人知晓的,身上还穿着当时的工作服。
蛮荒的峡谷群山中,就是潜藏着这么多危险。
不过,千百年来都没有多少人进入的原始丛林,对我爷爷反倒算得上是个乐园。无人进入的地方,大多有各色各样的天材地宝,珍贵的草药,罕见的动植物,以及一些很难在别处发现的矿物,被我爷爷细心地收集起来。
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里,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生命就要由它们所拯救。这些东西也可以分发给他人,防治蛇虫鼠蚁,让勘探组的其他同仁在丛林里少受些威胁。因为种种贡献,我爷爷与程克武两人,在勘探组与施工人员里有很高的声望。
两个月后的一天,方副局找到了我爷爷,说有件怪事需要他前去处理。我爷爷赫然发现,方副局还将程克武也叫了过来。
最近一段时间,勘探组总是发生神秘的失踪事件。有好几个勘探队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极为蹊跷。
他们都是在深入山林后失踪的,而且失踪的地方相距都不近,最远的甚至离基地有几十公里,这就更诡异了。动物的活动范围一般不会这么大,在这么大范围内频频掳走勘探组成员,而且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勘探队因此人心惶惶,工程进度也受到很大影响,方副局便召集了我爷爷和程克武,希望他们出面,能解决面前的麻烦。
我爷爷看到程克武也被方副局邀请过来,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在那个年代,暴露祝融官的身份,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儿,虽然未必会引火烧身,但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好,我爷爷也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他之前虽然也与程克武一起勘探,但那多是他扛着各种仪器上山,独自行动,偷偷出一些时间寻找那些天材地宝。
而如今程克武也在这里,而且他们身上有无数巧合: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都是被方副局特意调来的,此刻又一起被叫到方副局办公室里,足以说明程克武的身份了。面前这个各个条件都与他非常相似的青年,应该也是个祝融官。
我爷爷也不打算声张,只是微微冲程克武点了点头,而程克武也微不可查地颌首回应,两个人就算是暗中互相确认了身份。
他们接下了方副局说的案子,随后便以深入勘探的借口,进入了峡谷附近的茫茫丛林中。
峡谷附近虽说人迹罕至,但也不是完没有人的。峡谷附近是民族混居区,不仅有汉民,还有苗族、侗族、彝族、土家族同胞,只是因为条件太恶劣,很少像中原地区或江汉平原一样,形成很大的村落,多是独门独户,或几户散居。为了提防野兽,居住的地方也很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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