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忧心忡忡,在监舍里小心翼翼不说,自己那档子事儿杳无音讯,都能把人逼疯了。
那时真有个念头:快点判吧,是死是活给个准信,总比在这儿不明不白地煎熬着强。
对,就是煎熬,没在号子里待过的人,肯定不会切实体会到啥是煎熬。
整天有座磨盘压在你心头,周边的一切又是那般的灰暗,你死不得活不起。更要命的,是失眠。
心里想事儿多了,自然睡不着,可监舍里最好打发时光的办法,就是呼呼大睡,要是睡不着可就真是惨上加惨了!
我那些天就总失眠,开始想念我的亲人们。
还有几天这一年年就要过去了,每天我都尽可能跟那四个死刑犯多聊几句,他们也愿意把心里话跟我倾述,还都算消停。
可后来就完蛋了,在狱医给他们几个抽过血以后,那几个家伙的神经眼瞅着就绷不住了。
抽血意味着什么呢,除了那个叫邱刚的以外,别人也没签遗体自愿捐赠协议。
“签不签都一样,”黄牙说,“你们几个的身体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如肾脏啦肝脏啦眼角膜啥啥的,死后还能移植到别人身上。”
“那……要是取我眼角膜的话,就不能把我眼睛打坏吧?”那个肢解情人的家伙说。
“你要是同意的话,法医可以不给你打麻药,然后活体解剖,把有用的部件一个个摘下来,像日本鬼子当年那样。”黄牙很是不屑地说。
不管咋说吧,抽过血,就意味着快到执行日了。
我明显能感受到那四人日渐增加的惶恐,流眼泪,叨叨咕咕,时不时地还要忍不住哇哇大叫几声:“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
实话讲每天面对几个即将被枪毙的人犯,心里已经是老大不舒服了,再听到他们的哀鸣,真有些惺惺相惜兔死狐悲,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也快神经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最高法的核准书下来了。头天晚上,看守所食堂派人来,挨个询问那四个人想吃点啥。
王斌说:“弄点荤腥的吃吧,能给口酒喝吗?”
酒是不能提供的。接着问邱刚,他说:“我想吃我妈做的饭菜。”
“你妈妈最拿手的饭菜是什么?”
“二米饭,土豆炖茄子。”邱刚说,所谓的二米饭就是大米和小米混杂在一起焖的饭。
厨师又问肢解情人的那个:“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唐僧肉,有吗?”他苦笑着说。
……
饭菜陆续端来,几个人谁都没心思吃。断头饭真是难以下咽啊!我那晚可是忙活得很,一会儿这个要在遗书中加几句,一会儿那个又想起来什么事儿要告诉家里人。
生命是珍贵的,面对死亡,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产生恐惧,而对死刑犯而言,这种知道生命终止时间的过程更加难熬。
让他们绝望的,并不是知道自己将会死去,而是知道自己的死期会在某一刻来临,而自己只有绝望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王斌表现得要相对好一些,很多时候他都是呆呆地盯着对面的墙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孙队那一晚也很忙,来七班好几次,每次都给那四人发烟,尽力安抚着他们。
吃过断头饭后,武警战士过来用钢锯割开沉重且铆死了的脚镣,换上较为轻便些的。
有管教拿来四人家属送来的新衣服,在武警的“帮助”下几人都焕然一新。然后一个个在武警的押送下,去见亲属最后一面。
会面时间是十五分钟,我不知道他们都跟家人聊了什么,只看见回来时,每个人的眼睛都红肿着。不用多去想象,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想不伤心都难哪!
生命的最后,哪怕是呼吸,都是极其珍贵的。那一夜,四个人谁都没睡,瞪着眼到天亮。
听安兴军说过,每次枪毙人的前夜,号子里总会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挺瘆人的。但三毛刘长顺临刑前夜,我没碰到过这种情景(也许是我没留意)。
可是,王斌他们几个上路前的那个晚上,我真的听到了猫头鹰在叫,是后半夜。那叫声“咕呜……咕呜……”,拖着鬼哭似的尾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早晨五点多,天刚有些见亮。透着窗口,但见天仍是阴霾重重,空中飘着沙粒般的雪花。
号子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号子里的人都静坐着,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黑色的牢门。法院的人在武警的簇拥下,进入监舍。那几人的大限到了。
王斌等人分别聆听法官宣读判决书,然后签字。邱刚双腿甚至身都在不住抖动。法律文书还没有念完,裤管处已经开始哩哩啦啦往下淌尿了。
肢解情人的那家伙更是完蛋,当即瘫到地上,口吐白沫。两名武警架着他,面条一般的他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想想他在作案时是多么穷凶极恶啊,视人命如草芥,麻木不仁十分残忍,现在却怂包一个!
宣读完判决书,法院的人问清犯人姓名,完成“验明正身”的过场后,武警上来卸下脚镣手铐,开始用麻绳捆绑。
因为是五花大绑,腿上还扎了绳,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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