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竹嘴里的舅太太自然不是旁人,就是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嫂子赵氏,自己以往倒真是个傻子,只拿她当个娘家的亲近人,每常让她来走动,一处里说话儿。
陈家自她祖父辞了差事,还有甚进项,虽说书香门第传下来,不知经营,便有多少家底儿也是坐吃山空,更何况,说起来,陈家也没什么家底儿,便那几个家底儿,到玉娘爹娘去的时候,也差不多了,她哥又是个没骨气没本事的,爹娘去了之后,也没寻个正经差事干,成日只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四处胡乱,一来二去,家里虽不至于揭不开锅,倒越发拮据起来。
玉娘瞧在眼里,怎忍心,便时常周济赵氏些银子,原也未指望她哥嫂记住什么恩德,却也未想她哥嫂会恩将仇报,想是得多了便宜,便更贪婪上来,才趁机来谋柴家的家业,不定她两口子在中间使了多少坏,末了,还要把她典给那周家叔侄。
想起这些,玉娘不觉暗恨,便道:“她来作甚,只说我身上不好,让她家去便了。”秋竹不禁愣了愣,往日这位舅太太来,娘哪次不是忙着让迎进来,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儿,想来也是,娘自来一些委屈不说与娘家嫂子,还能说与哪个,只秋竹私下里觉着,这位舅太太不过就是为了打秋风来的。
论说陈家也不至于穷的如此了,怎么着家里还有房子地,年上收在手里的租子,若省着些过,虽不能说多富贵,比那寻常人家要强多了,却舅爷是个吃喝嫖赌的能手,这位舅太太嘴上倒是会说,实在的,也没见怎样勤俭持家,倒是个钻钱眼儿里的妇人,每次来不得些银子好处不会去的。
只毕竟是嫡亲的娘家人,秋竹也不敢怠慢着,一见她到了,忙着就来回,却不想娘今儿不见,听话音儿倒甚有些冷意,不知为何,正要出去传话,忽听爷在里头说话了:“且慢,舅太太既来了,怎好就让家去,让她陪着你娘说说话儿也是好的,你去请她进来吧!”
秋竹忙应一声出去,柴世延既发话了,玉娘再若拦着,恐这厮会多想,又嫌他多管闲事,不免白了他一眼道:“偏你这样爱理会这些,不知道的,还道是你家的亲戚呢。”说着话儿撩开里间的帘子,进去了,到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鬓发。
刚被他一番挼搓下来,倒弄的有些乱,不想柴世延跟着她的脚进来,在她身后立定,笑眯眯一张脸从镜子里瞧着她梳头发。
玉娘被他瞧得身上发毛,撂下梳子扭过头来道:“既你让她来,怎这会儿还不去,莫不是要跟听我们说话儿不成。”
柴世延听了却笑道:“这般时候了,我去哪儿,不若你们就在这儿说话儿,我去东厢房里算会儿帐去,她是你嫡亲的嫂子,既来了不好冷了她,只你跟她说几句话就放她去吧,莫留她在这里吃饭,我让灶上收拾几个齐整菜儿,晚上咱们一处里吃两杯儿。”
玉娘本来连她嫂子的面都不想见,还留饭,那些饭她宁可去喂了狗,至少还能冲她摇摇尾巴,给她嫂子吃了,反过来倒要害她的性命,她哥嫂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却也有些想不通透之处,思想自己并未有一丝一毫慢待她嫂子之处,怎如此恨她。
玉娘想起那个凄冷寒夜里,她嫂子与她说的那几句话,分明是恨不得她死了才好,或许她死了都不解恨,故此要算计着把她嫁与周家叔侄。
因心里想着这些,倒未曾理会柴世延说了什么,含糊应了一声,柴世延这才出去,刚转过东边的廊子,便瞧见那边儿门首秋竹引着个妇人进来,估摸得又二十五六的年纪,低着头瞧不大清脸面如何,倒是身姿窈窕,走起路来摇摇摆摆,那腰肢瞧着好不轻软,只身上一件沉香色的衣裳有些旧了,若换上个鲜亮些的,恐要更年轻些也未可知。
虽她常来常往的走动,却一向不曾见过,倒不防他那个在外头甚有些荒唐的大舅子,竟有造化娶了这么个婆娘。
平安见爷都到厢房门首了,就是不迈脚,只管立在廊子上往那边望,平安心里疑惑,顺着爷的目光看过去,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莫不是爷惦记上了陈家这婆娘了吧,说到底,可是娘的嫡亲嫂子,爷若真惦记了,不定娘要如何恼,再说,这传出去又像什么话,便忙着撩起帘子来催道:“爷现到屋里歪着,待奴才去唤琴安搬账册来。”柴世延这才进去,一时琴安拿了账册,他便歪在东厢的炕上,对着窗外的亮儿瞧铺子里账。
却说玉娘这个嫂子赵氏,自打在娘家时,便是个心性儿强,爱拔尖吃头一份的主儿,后嫁进陈家,陈玉书那厮瞧着虽人模狗样,谁知却是个没本事的汉子,原还指望着嫁进陈家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不成想如今吃穿都艰难了,她汉子还一味在外嫖赌,家里那几个钱还不够他填那些坑的,恨上来骂他几句,他只给你个耳朵,或好上一两日,被哪个一勾又去的没影儿了。
倒是她这个忻子好命,娘家做闺女的时候,没受过委屈,嫁进了柴府又是高青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上头公婆一死,偌大一个柴府都落在她手上了,吃穿不愁,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也没见心疼过,虽也知周济娘家几个钱,却有甚大用。
与她说了几次,让她跟妹夫说说与她哥寻个差事,只是不应,一味只说她的委屈,赵氏面上虽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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