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魔来了!
许缁衣闻声凛起,心知指剑奇宫若派此人前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啸起风摇,殿中几十支火炬劈啪作响。越过笼荫人影望去,在大殿另一头,埋皇剑塚的副台丞
“朝天金锁”谈剑笏蚕眉蹙紧,紫膛阔面上虽无表情,额际却有汗光,显然心思也转到了同一处。
“遍履城山不求仙,独羇花月欲穷年:一罢掷杯秋泓饮,胜却青锋十三絃!”
朗吟声里,“渌水琴魔”魏无音跨过朱漆高槛,手拈长鬓,一双斜飞凤目迸出精光,眼角深痕如刻,密逾蛛吐。
身为指剑奇宫硕果仅存的
“无”字辈长老,那头银发乌鬓的异相正是修为深湛的证明,堪与背后的焦尾乌桐琴并列
“渌水琴魔”的两大特徵。
另一边的角落,几十名身披缟素的道人怒目相对,露出悲愤的神情。
领头的中年道人一袭飘逸宽袍、环肩半袖,腰系犀角玉带,足蹬饰珠银履,鹤氅之下金织彩绣:虽作道士形制,却像是宫观壁画里的羽化神仙。
随身更有八名杏衣道僮簇拥,手捧香兽经卷、长短木匣等,排场远比身为水月停轩代掌门的许缁衣讲究。
中年道人瞇起一双湿润漆黑的大眼睛,捋鬚冷笑:“魏老师好深厚的内力!琴魔之名,威震东海,果非倖致。等会儿滥杀四门无辜的大凶人来了,还须倚仗魏老师神功,一力击杀!”
魏无音置若罔闻,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环视场内,当者无不悚然。
道士群里年纪较轻、修为尚浅的,被他锐目一扫,身子不禁微晃,霎时间竟有些足痠脚软。
琴魔来回扫了几遍,冷冷一哼,迳向许缁衣颔首:“代掌门既来,烦请代为问候尊师,就说老夫年衰体迈、剑艺凋残,杜掌门出关之后,烦请尽早前来印证,免生遗憾。”
许缁衣淡淡一笑,却未接口。
那中年道人被他晾在一旁,面色倏寒:但也不过一瞬而已,旋又冷笑。
“魏老师这般避实就虚,莫不是理屈了罢?”
东海四大剑门之中,除水月停轩一家尽是女子,极少参与斗争之外,指剑奇宫、观海天门都是长踞东海百数年的势力,明争暗斗,无日无之,恩与怨俱是一笔烂帐,算也算不清:若非还顾忌着埋皇剑塚的老台丞萧谏纸,冲突早已爆发。
埋皇剑塚虽列剑门,却是朝廷派在东海的司礼机构,负责统筹天子东巡祭天诸事宜,正式的名称是
“东海道行司礼台”内设台丞一名,同内台令史正三品,台内连副台丞、秉笔、院生等都领有品秩俸禄。
尽管江山易改,历朝历代为节制东海道,始终都保有
“东海行司礼台”的机关设置,只是江湖人不理庙堂的繁文缛节,一律管叫
“埋皇剑塚”谈剑笏身为埋皇剑塚的副台丞,怎么说也算是东海武林同道的父母官,一见场面要僵,赶紧缓颊:“我有一言,二位且听。正是妖刀苏生,重又为祸,今日才请各家前来。按我家台丞的估算,今日妖刀必现身於此,少时还要请诸位齐心戮力,共止魔氛。”
魏无音闻言转头,瞇眼一瞥。
“萧老台丞今日没来?”
“这……”
谈剑笏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台丞尚有要务,不克前来。”
魏无音一拈鬚茎,漫声道:“三十年前妖刀乱世之际,东海四大剑门、三大铸号、五岛奇英等莫不受害,牺牲无数,才将妖刀消灭。老夫与杜掌门等寥寥故人,苟活至今,可不记得当年萧谏纸有预知妖刀出现的本领。”
他凤目一睁,迸出精芒:“莫说妖刀已灭,就算真又活转过来,萧谏纸几时与妖刀混得精熟,知道今日必来此间?”
谈剑笏哑口无言,一时答不上话。
魏无音冷冷一笑,移开目光。
“谈大人,你若不知,自好回转白城山,唤萧谏纸前来!我那劣徒失踪许久,中间有些小人污言构陷,说他行凶杀人什么的。若教老夫知道是谁将小徒藏了起来,又或设计他不能出面自白,老夫绝不善罢甘休!”
那中年道人瞇眼哼笑道:“魏老师不必指桑骂槐,我观海天门若想与沐四侠过不去,犯不着赔上十二条人命。我听说妖刀中宿有妖蛊,持用者莫不迷失心性,魏老师的爱徒必是持了妖刀,才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沐四侠若然有知,想必也是痛心疾首,魏老师不妨大义灭亲,也好为令高弟保住侠名。”
魏无音倏地转头。
“阁下东一句‘伤天害理’、西一句‘大义灭亲’,倒似我徒弟已坐实罪名,却不知目证何在?”
这一回轮到道人慢条斯理了。
他弹了弹指甲,好整以暇的说:“指剑奇宫的‘不堪闻剑’与‘雨漏更残’两大绝学,都是缓杀慢死、取命於榻的厉害招数,敝门遇袭的十二人里,有七人当场毙命,余者几乎没有撑过三日的……”
魏无音正笑得蔑冷,忽听道人话锋一转:“……天可怜见,有一人却幸而得存,为这桩惨案留下了目证。”
轻轻击掌,身后的俩小道士抬出一张软榻,榻上之人纱布裹头,渗出黑涸血渍,气息几近於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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