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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言,将半寐着眼,将武知蹊看着,她蹲在水里,是酒是水混杂着反了粼粼波光,将小脸映衬的很是柔和,发丝贴在脸侧正滴淌着水,凤冠歪斜的垂在脑袋上,金色的流苏缀饰在额前晃,撒了星点斑驳微影,大红色的嫁衣已经没有了原来该有的端庄,裙摆被她揉了半边抱在怀里,另外一半拖上了污泥,大袖更是没了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虽细却瞧着有力量。他听见武知蹊又说:“同你无甚关系,作何给你烧纸?谢昀,你记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死了哪里还会在乎什么纸钱,就算是孤魂野鬼,也来去飘荡的自在。”

“阴司,死了都归阴司管,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们很多是生前枉死或者意外,留念人世只说明人世好,所以不必羡鬼,也没得自在。”她张口就给谢昀一个说法,他却不说了,安静的有些意外,就那样坐着,靠着,沉寂着。

“没留恋了吗?”武知蹊难以置信,她蹲在谢昀的面前质问:“在乱葬岗的时候,你试图问一具尸体什么答案,你找到了吗?得知了吗?”

听见这个,他唇终于不再那样冷漠的虚假的弯着弧度,抬眼看着武知蹊,她目光坚毅,不停的说:“他们都说你以前是个很好的人,谢昀,你现在像一具尚存呼吸的尸体,你要清醒,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在教我做人?”听到个巨大的笑话一般,谢昀大笑起来,伸手指了院子里淌了一地的酒水,还有那些数不清楚的碎瓦罐,“四年了,他们都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才认识我几天,你又有什么理由说我不够清醒?”

武知蹊沉默,辩解:“他们似乎都没看过临城之外的你,也没有人在这样破碎的夜里跟你说话。谁都不认识你,认识你的只有你自己。”

“不过一条命,他们要,我给就是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紧的看着武知蹊,眼神里三分期许,三分压抑,四分狠戾。

“万事可量,唯命不可。”武知蹊心里忽然很堵很堵,她有那样一瞬听见谢昀的颓丧放弃,似乎很是轻松,却又坚定地重复:“你撒谎,你根本不想死。”

“我在听天由命,遇见什么事情碰到什么劫数都是注定好的,各安天命罢。”谢昀继续盯着她。

她咬了咬唇,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四目相对,武知蹊说:“我最不服的一句话,就是各安天命。”

谢昀又笑了,笑的放肆又轻狂,他仰面倒了下去闭上眼睛,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在他晕过去的后半夜,武知蹊拢着长长的裙摆,在院子里坐着,就在他的对面,整个人都很冷,她却一点都不想进屋子里,对着没了知觉的谢昀,说着:“天命不公,若真顺应着,我十年前就该有坟冢了。”

她看不懂谢昀,又似乎可以明白一些,只瞧见他很纠结很痛苦,远没有白日里那样的风光和骄傲。

武知蹊在想,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谢昀,临城外的还是临城里的,白日乖戾的,或是夜间颓丧又清醒的。

愈浓的夜空,厚云重重,月辉很微弱,没有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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