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三小姐回来了。”外头的李婆子匆匆进来禀报。
刚刚送走了洛青阳,赵怜正仔细理着领口,闻言,手一顿。
“她回来了?”转过头时,杏眼圆瞪,便是声音也尖利了许多。细细听来,声线里还有几分颤抖。
李婆子不敢抬头看她,将肩膀埋得更低,唯恐大夫人的怒火迁移到自己身上来:“是,就停在大门口呐,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赵怜那玉白的手便攥紧了:“还要我亲自去看!”
李婆子更不敢搭腔了。
片刻,赵怜才气得柳眉抽搐,顺了顺气道:“行啊,我出去迎她,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话落,又命李婆子去各院请媳妇小姐,一应出了门口。
但见一顶鸡翅木雕花方顶软轿停在尚书府大门口,轿夫皆穿着的公服,神情肃穆,打头的便是青城县的捕头。
门口早已聚了许多路人。
尚书府派人前去接那流落在外的小姐,在京城早已闹得是沸沸扬扬。虽说洛家人对外只宣称是洛三身体不好,与京城的风水相克,为了保命才送去的乡下,可也有明白人,晓得自古以来这高门秘辛,都不是能真正对外人道也的。
众人便都存了看好戏的心态,围在偌大的府门口。
轿中并无动静,半晌,轿帘掀开,下来一个瘦高的少女,一身粗布麻衣,面容淡然,众人便都指指点点起来。
“这便是洛府的三姑娘?生得委实普通了些……”
但少女仍波澜不惊,冲轿门抬了抬手,自里头又伸出一双纤细的小手来。
少女缓缓下轿,她的装束与先前下来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面容更加清绝,自有一派荆钗布裙难掩的气质。
一双墨瞳清润婉转,眼角一颗泪痣无端生出些端庄的妩媚,微挺的瑶鼻下,是一点饱满的樱唇,又因着太瘦,透出了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
本是有些索然的单薄少女,因着身世的缘故,又显得有些厚重起来,如此一来,更叫人移不开眼。
少女神色自若,纵然形销骨立,却挺直了背,目视着紧闭的洛府大门,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众人方才惊觉,原来这才是尚书府那流落在外,受不了京城风水长养的三姑娘。
“啧……若非面容枯瘦,倒是个美人胚子。”
“怕是在府中好吃好喝养着,过些时日倒是能比过洛府的二姑娘去,京城第一姝的位子,只怕要易主了……”
有人窃窃私语。
门开了。
赵怜带着一众婆子丫鬟,媳妇小姐,自府中出来,孰知刚开门,便听到了那些抬洛三贬洛二的话,面色有瞬间的僵硬,洛卿卿自不必说,早已恨得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二房的媳妇小姐,则看好戏般地弯了弯眉。
虽各怀鬼胎,终究是好奇地朝洛云初的方向看去。
少女粗衣布服,到底难掩骨子里的大家气质,目光转向洛家一干人时,眸中一闪而过一丝孤傲,乌黑的瞳仁好似深潭一般,便是善于揣摩人心的赵怜,也无从窥伺半分端倪。
“云娘不孝,见过母亲。”洛云初福了一礼,声音清丽婉转,好似夜莺般悦耳动听。
却无人看见,她那垂下的眼眸,遮掩了多少滔天的恨意。
母亲,呵。
前世,她的确是真心实意唤赵怜做母亲的。
她从梅乡回来,孤女无依无靠,赵怜可怜她,亲自去央洛青阳,将她记在她的名下。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知道可以唤赵怜一声“娘”,她有多高兴。只以为终于有了母亲臂弯的温暖,谁知却是被一步步推上断头台的无常之手。
前世,棋手是你,掌控了我全部的人生,与你那好女儿一道,害我,毁我,杀我,令我万劫不复,今生,换了我做掌棋,风云诡局,骑兵布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事隔经年,母亲,我洛云初仍如此叫你,只是,这一次你敢应么?
赵怜暗中咬了咬唇,她本就是故意迟些出来,以为洛云初从小在庄子上长大,没人教养,必是粗鄙不堪的,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自己只要略使小技,定能让她破功,到时候在门口大闹,第一步便损了她自己的脸。
谁知这小蹄子不光不见丝毫愠怒,反而教养得体,真是忍得!却是她小看了她去!
然而,洛云初嘴里那声“母亲”,却让她好似吃了一口苍蝇般恶心。
那个贱人生的女儿,也配叫她做娘?
但面上,她仍把持着大夫人的风度,温婉笑道:“云儿一路舟车劳顿,无需多礼。”
却是易指洛云初娇生惯养了。
洛云初唇角含笑,只做不知。
“三姐姐好大的排场,若是鹂娘没看错,这几位都是官府的公人吧?”
洛云初抬了抬眸,目光落在说话人身上。
洛鹂,二房嫡女。
虽是嫡女,言行举止却与庶女无异。
二房洛向明,生得倒是十分俊秀,偏生才疏学浅,又好面子,早年沾了大哥洛青阳的光,求了个工部侍郎的官职回来,时常便做东请客,又生性风流,这些年来,往院子里抬了一房又一房姨娘。
女人多了,勾心斗角的自然也多了。
而洛鹂的生母本就是蓬门小户出来,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行事小气得很,自然也就给洛鹂养成了尖酸刻薄、做事不动脑子的性子。
往日与府中各姐妹争斗,也从没占过上风。
眼下便是如此了。
洛云初目光微微扫过洛鹂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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