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脸。
陈立江寻摸着凳子坐下,摇着头,低声诺诺道:“祖宗定下的规矩……还,还是要去的……”
三日后。
清晨,旭日初升,陈家村外的古道上一辆破旧的牛车正缓缓离开村落,向东南而去。
“儿啊,好好照顾自己……”
“……到了观中,莫要与人争执……”
黑娃别着脸,坐在颠簸的车板上,努力不去看前来送别的爹娘。他身上的寒气昨日便已经散了,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这心里依旧别扭着。
他不想离开这小小的村庄,这里有他的爹娘、大哥,还有懵懵懂懂刚记事的弟弟妹妹,还有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还有院里刚刚栽好的蒜苗子,还有……生于斯,长于斯,黑娃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独自生活,这一切的根源都只因自己身上这突发的奇怪寒症!
黑娃曾依稀听人提起过,陈家血脉里潜藏着一种罕见的遗传绝症——天寒症,这天寒症并非所有陈家人都会病发,而是每过十几年便会出现一两例,而且只会在十岁的男童身上发病,且毫无任何征兆可言,当然一旦长过十岁还未发病,之后便绝对不会病发此症。
首次发病,寒气附体数日,虽痛苦折磨,然只需保暖添热便能熬过,几日后寒气驱散,身体便恢复正常,与常人并无二样。
但再过十年,等到这些孩子长到弱冠之年,寒气就会再次爆发,到那时救无可救、治无可治,即便是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力,再强壮的身体也熬不过去,陈氏一族数百年,竟未曾见一个得了天寒症还能活过二十岁的。
因为这一遗传绝症太过诡异,也曾引发陈氏族人的恐慌动荡,因此也不知多少年前,族里竟定了这样一条规矩:凡得天寒症的陈氏子弟,视为不详,划出族谱,赶出宗族,不得再回陈氏祖地。
“我陈世玄……哦,不对,我已被划出陈氏族谱了,收了辈分,只能叫陈玄了。我陈玄就只能还活十年么?”
陈玄年龄虽小,但却比同龄的孩子早懂些事,对于死生之事也是有些知道,他也曾见过村子里的老人归天出殡,明白这人死不醒、万事皆空的道理,对于死,陈玄有些恐惧。
陈玄抱着两腿缩在板车一角,身旁是一个大大的包裹,那是陈母数日未眠为其缝制的数套新衣,临行前陈母还含着眼泪千叮万嘱,说是等天气一冷就多套几件衣服,一定别着了凉……
“娘!”
想到这,陈玄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急急忙往车后望去,只见爹娘、大哥正亦步亦趋追着牛车,就在百步之遥。
陈玄忽然明白,天下哪有父母会情愿送走自己的孩子,但人世间就是有很多让人无可奈何之事,凡人改变不了,更无从改起,就像那苛捐杂税、祖宗家法,还有这毫无道理可言的天寒绝症……
望着爹娘渐渐模糊的身影,陈玄从车板上站了起来,高声喊道:“爹、娘,回去吧……孩儿能照顾自己……回去吧……”
破旧的牛车上,陈玄眺望着大萧山上那轮刚刚升起的红日,双手握紧了拳头,他不甘心就这样背井离乡地死去。陈玄曾在萧山县城里听那说书先生说过,天无绝人之路,这世间一定是有救自己性命的方法!
“一定要找到这救命之法,等治好了病,我便可以回家同爹娘团聚了!”
正暗下决心的陈玄并没有想到,祸兮福兮,这天寒症所引发得一系列事情竟为他带来了一份莫大的机缘,依靠这份机缘,陈玄不但有可能治好身上的天寒绝症,甚至还或许有了成仙得道、长生不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