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色正浓。
“呼噜~呼噜噜”
厚重的鼻鼾,彻响文渊八层。而在会试期间,敢于安心入眠,于文渊阁内大打呼噜者,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又能有何人呢?
“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与鼾声交织一处,此起彼伏,倏而声源交接,脚步声顿,未尝再有下文。
“呼呼~”
鼾声依旧。如此,半响......鼾声渐止。
“何事?”
“打扰相爷清修了!”望着横躺摇椅之上,不动如山,眼皮都未抬一下的杨忠,卢柯收紧心神,面色颇为地难堪,“方才直报,说方守...方守他....”
“哦?”多时不闻方守的消息,杨忠还怪“挂念”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动静,他立时便来了精神,撑开眼皮笑道,“说吧!何事要禀?”
再度见到杨忠那招牌式的弥勒笑面,卢柯心头一颤,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四..四...”
“但说无妨!”见卢柯半响都没憋出个屁来,杨忠不耐地摆手,示意对方直言。
“四海者,大家也。大家者,天下也。经连两个日夜,方守终于动笔,他之立意,乃――家..家天下!”一口气把该说的说完,卢柯深低下头,竟不敢再与杨忠对视。
“四海者,大家也。大家者,天下也。以小家扩及大家,以有之取代无也,看似是有,实则为无!此子,肚里确有几分笔墨!不过..”杨忠眼神一冷,“他以此立意,置国家于何地?置圣上于何地?并小家为国家,齐诸民于圣上,这岂不是在暗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贵君轻’之理?最可笑的是,还是当着我的面!他真好大的胆子!”
说罢这句,杨忠又阖上了眼,终于彻底放心,轻描淡写地道:“单凭此点,我便能置他于死地,顺便...还能参西王一本!呵呵,经此一役,我倒真觉西王爷大气,缺刀便送刀来,只不过,这刀的刀刃,是冲其自己开的!”
说着说着,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杨忠忽然睁目,一道精光激射:“开篇可有引言?”
这一次,回答他的,却是罕有的沉默。
“快说!!!”杨忠勉强活动了一下,将上身从榻上撑起。
“泱...”刚吐出一字,待见杨忠那对阴沉的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卢柯缩紧了脖子,胆战心惊地道,“泱泱大玄,家者天下。”
旋即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良久...
“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不经意间,阴森的怪笑,从“弥勒”的口中发出,直叫人不寒而栗,而作为当事人,瞥见“弥勒”眼里若有若无的血芒,卢柯早跪在了地上,如待宰羔羊般瑟瑟地发抖,就差磕几个响头了。
“泱泱大玄,家者天下。”
......
不停重复这八字,杨忠的笑容,变得俞渐深沉。
“好好好!好你个西王!是要派此子来,正式与本相撕破面皮?好!好好好!卢柯!你知该如何?去吧!”
“相爷!这....”汗水噌噌地下流,卢柯衣衫浸透,却不敢挪动一步,仍然跪在当场,硬着头皮道,“属下不知!或许可参西王.....”
卢柯面如死灰,心如枯槁,慌不迭地大力磕着响头,连将地板撞的是“咚咚”直响,甚惊得楼下监官,慌忙抬首,不知上层发生了何事。
“参你个大头鬼!断墨!断了方守的墨!我看他用什么写?”
“相..”卢柯话刚说半,身体却猛地僵住,旋即,他回过神来,十分钦佩地望了眼杨忠,这便不再迟疑,旋风似的奔下了楼去,同时口里还不住唤着银卫“心腹”的大名。
这一刻,就连卧底暴露,他都在所不惜了。
“着衣!”
卢柯走后不久,杨忠在侍卫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再次闭目吐息,略微调整了片刻,便又恢复了一贯的风轻云淡的模样。他精神抖擞,笑眯眯地道:
“其乐无穷!”
一炷香后。
卢柯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再次奔袭上楼,一路风风火火地登上了文渊阁的八层。
刚出旋梯,他便立即跪下,手脚并用地快速地爬到了杨忠的脚跟后,将额头都磕出了大大的血包:
“相爷!大事不妙!”
月华如匹,穿越了绚烂银河,倾洒而下,覆满了朱阁穹塔。旋而,又披在了杨忠的肩头,在地上印出了一道虚像。
高风汹涌,吹乱了鬓角的斑白,却吹不散盈盈的月华。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弥勒仍是弥勒,并未理会卢柯,仍自淡淡地笑着,只是唯一有些不协调的,便是弥勒的眉头,正紧紧皱着。
“相爷?”冷风灌脖,卢柯一个激灵,瞬间恢复了冷静,一边偷瞄着杨忠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道,“方才,我命人断了方守的墨,本想逼他弃考,没想此人不识抬举,竟敢在春闱场上,文渊阁下,公然割腕取血,蘸笔答卷,这...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啊!!春闱会试,玄祖亲设,举国统比,圣恩浩荡,哪能容他玷污?”
“作血书?!染春闱?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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