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荣国府上下张灯结彩摆席唱戏,一家子孙男娣女都簇拥着贾府老太君,可谓花开锦屏,热闹奢华不能尽述。
王熙凤虽是大房媳妇,却在二房住着,托着既是姑妈又是婶娘的王夫人,打理府中内务,乃是声名赫赫的管家奶奶。兼之她一贯会说笑,热闹场合少不了她,贾母亦爱她伶俐标致,称她做“凤辣子”。王熙凤与李纨皆是孙子媳妇,并不落座,只在席间伺候,招呼过一回,回头正想奉承贾母几句讨老人家开心,谁知竟见一贯爱热闹的贾母没甚精神的斜倚在靠枕上,连宝玉唤了两声都不曾听见。
王熙凤询问的望向鸳鸯,鸳鸯却是摇摇头,显然也不知缘故。
“老太太,可是今儿的戏不好?若果真不好,下一回的戏就只能我和二爷来唱了。”王熙凤走到贾母跟前,幽幽叹口气。
贾母果然被引回神,纳闷问道:“这是怎么说?”
王熙凤道:“今日的酒席是我操办的,戏班子是二爷请的,偏生老太太不喜欢,可不是办砸了?事儿既没办好,我与二爷只能在老太太跟前唱一出‘负荆请罪’,也不求别的,只求老太太看在我俩辛苦一场的份儿上,好歹笑一笑,省得这么冷的天吃了酒积在心里不受用。”
“你这猴儿!”贾母一下子被逗笑了,指着她笑道:“你既这么说,那我倒要瞧瞧,琏儿倒罢了,你却是唱一出来解解闷。”
“哎呦,老太太肯赏脸是我的福气,哪怕唱的不好,也是彩衣娱亲了。”王熙凤口齿伶俐声音清脆,一篇子话说下来就令人听的舒畅。她亲自将炉子上烫的热酒取了一壶,倒了一杯奉与贾母:“老太太吃口热酒,再点两出好戏。先前宝玉与姑娘们都各做了灯谜儿,前头老爷们也送了些进来,咱们何不趁此乐一乐?凤儿却不猜他们的,只求老太太出一个,凤儿若猜着了,老太太随便赏件什么是个意思就成。”
贾母撑不住又笑了:“你这凤辣子!我说绕一篇子话是做什么,竟是算计我的东西呢。偏不给你,你若猜着了,我把东西赏大姐儿,难不成你和大姐儿抢去?”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我哪儿敢啊,我一个泼皮破落户哪里比得老太太的曾孙女儿,可别讨打了。”王熙凤连连摆手,故作一脸惊怕。
贾母又是一阵笑。
少顷丫头们排着队上来,人手一盏精巧花灯,上头贴着灯谜。贾母出彩头,不管是谁但凡猜着了便有赏。为着奉承老太太开心,上至邢王二人、东府里的尤氏婆媳,下至李纨领着三春姊妹与大姐儿,并宝玉、贾环、贾兰、贾琮,乃至各主子身边有头脸的大丫鬟们纷纷参与凑趣儿,好不热闹。
偏生贾母却叹了口气。
王熙凤一贯精明,这会儿也品出了点儿什么,便故意笑道:“老太太好好儿的就叹气,莫不是舍不得彩头?要是我,我也舍不得,这些姊妹兄弟们个个儿聪敏,只怕没有猜不着的灯谜,老太太可要大出血了。”话音一转,又一副庆幸:“好在林妹妹家去了,不在,若不然依着林妹妹的聪慧灵透,怕是要将老太太的库房给搬空喽。”
贾母嗔道:“你这凤丫头只会算计东西,哪里知道我的心,若是你林妹妹在这里,便是把东西都赏了她又如何。这狠心的林丫头,一走便是一年,把我这老婆子忘到脑后了,白疼她几年。”
“老太太这是想林妹妹了?这还不好办,老太太一声令下,咱们就派船只去接。”王熙凤嘴上说着,心思活络开了。虽说老太太确实疼黛玉,可黛玉回扬州后林姑父便不舍其离家,老太太接了一回没接来,自此便不再提及,怎么这会子正过节却想起林妹妹来了?
不经意的瞥见王夫人,心下一动。
前些天接到金陵薛家书信,乃是表弟薛蟠打死人的事儿,薛家姨妈求到王夫人这里,王夫人岂能撒手不理?当即修书,令人送往金陵王家,请本家老爷往应天府去一趟。那应天府知府正是贾家保送的贾雨村,得了话,必不会推脱。
王熙凤到底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又替王夫人管家,知道许多内情。薛家姨妈共有一双儿女,儿子薛蟠已是不成器,可喜女儿宝钗生的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读书识字比兄长强十倍。其父在世时便极疼此女,如今宝钗年方十三,薛家姨妈正要带其上京待选,偏生出了薛蟠这事。
先前林黛玉在贾家住了二三年,贾母疼她一如宝玉,明眼人都能瞧出几分端倪,怕是老太太有心撮合两个玉儿婚事。王夫人年轻时刚嫁入贾家,与未出阁的小姑子贾敏难免生出嫌隙,且素来不喜娇娇柔柔的标致女孩子,如今怎肯同意黛玉做自己儿媳妇?然而老太太有这意思,贾政又是个孝顺的,王夫人便想起侄女宝钗。老太太虽已不管家,到底是贾府的宝塔尖儿,没有她老人家不知道的事。既知道王夫人的主意,岂能没对策?
想到此处,王熙凤暗悔嘴快失言。她虽喜欢黛玉,可王夫人到底是亲姑妈又是婶娘,自己话头一起,老太太可不是顺势要接人?如此来,岂不把王夫人给得罪了?
果然,贾母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嘴里立刻说道:“到底是凤丫头想得到!这会儿天还冷,路上不大好走,等出了正月你便与琏儿一道去接。你林姑父身子不好,家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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