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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如水,寝殿如往常那般灯火通明。

“王爷,我错了。”

橙黄的暖光下,虞灵犀描画精致的容颜如神妃明艳,秋水美目中蕴着微微的忐忑。

宁殷姿态悠闲地擦着指节,垂眸看着她道:“说说,错哪儿了?”

只要她和以往那般说两句好听的话,从此乖乖留在自己身边,宁殷也就不苛责她今日与姓薛的私会。

他总是用威胁的方式,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那时的宁殷并未察觉,原来他从那么早开始就害怕失去她了。

他一如既往的冷情强悍,高高在上地等待她的温言软语。

然而虞灵犀俯身半晌,只轻声来了一句:“错在未经王爷允许,便出门与结义兄长叙旧。”

她刻意加重了“结义兄长”四字,欲盖弥彰。

很好,都到了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候了,她居然还在为薛岑求情。

宁殷的笑意更浓了些,眼底却是一片冷意,汹涌着凉薄的暗色。

虞灵犀明明胆怯,却仍然坚持以颤抖的指尖,磕磕绊绊地去碰他的腰带,长睫扑簌,像是风中颤动的蝶。

宁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忙碌。

他不知自己该嘲讽谁,他用漠不在意的慵懒,掩饰着心中的翻涌肆虐的阴暗。

原来虞灵犀为了薛岑,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他以为虞灵犀是不一样的,她无处可去,只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虞灵犀和那个疯女人一样,嘴上说着会永远对他好,实则随时准备将他抛下。

就如同她此时跪伏在身前,光彩烨然,他却觉得永远不曾真正拥有过她。

胸口的陈年旧伤在隐隐作痛,宁殷再次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比当初破庙里那当胸的一刀更甚。

他的血液有多沸腾,眸色便有多黑冷,自回宫为王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失控的时候。

越是濒临失控,便越想证明自己能掌控一切。

“笑一个。”

昏暗的纱帐中,宁殷伸指捏住虞灵犀的嘴唇,强行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她只能对着他笑,哪怕这个笑是被逼出来的。

他伸手将她唇上渗出的血珠抹匀,用最卑劣的话语,懒洋洋提醒她如今的处境。

以前更坏性的话他亦曾说过。说得过分了,虞灵犀会哼哼唧唧贴上来,堵住他放诞的言辞……

他是恶人啊,恶人天生就爱欺负人的。

何况,他喜欢虞灵犀眼角红红,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美丽极了。

但这次,虞灵犀蹬开了他。

她一脚踹在了他左腿的旧伤处,力度不大,却足以勾起他的怒火。

灵犀以前不这样的,她永远顺着自己,温柔而体贴。可自从见过姓薛的以后,她连表面的敷衍也不愿做了。

宁殷甚至不知自己的怒火来源于旧伤的屈辱,还是虞灵犀的抗争。

“现在才开始厌恶本王,是否晚了些?”

宁殷满脸阴沉。

他太过愤怒,抓住她的脚踝威胁,以至于并未发觉虞灵犀残褪的口脂下,唇色已然褪成了病态的苍白。

等到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滚烫的腥热喷洒在宁殷前襟,阴凉的恫吓与讥诮戛然而止。

烛影摇曳,帐帘鼓动,他茫然抬手碰了碰虞灵犀的唇角。

虞灵犀双目紧闭,口中还在一股一股吐着鲜血来,连鼻腔里也溢出一线触目的黑红。

宁殷慌忙按住穴位止血,可是止不住……那么多的血,他的衣襟和袖口全染上了诡谲的墨红色,怎么也擦不干净。

须臾一瞬,她的身躯很快安静下来,指尖从他臂上无力地滑了下去。

宁殷眼睫一颤,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攥住。

“灵犀。”

他唤她,可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砰地一声,寝殿门被从里踹开。

庭中值守的侍卫立刻拔刀,却在见到满身黑血的摄政王时,悚然一惊。

“去太医院。”

宁殷抱着以斗篷裹着的虞灵犀,面色冷得可怕,“把药郎叫过来。”

可摄政王是个瘸子啊!没有拄手杖,他的腿怎么支撑得起抱着一个人快步行走的重量?

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爷,药郎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出京云游……”

话还未说完,那说话的侍从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在廊柱上,又骨碌摔倒在地。

宁殷的脸上溅着黑血,宛若夜色中走出的修罗。

于是众人各自飞奔下去安排事宜,谁也不敢多说一字。

宁殷冷白的脸上很快渗出了冷汗,陈年的腿伤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叫嚣着蔓开钻心的剧痛。

他踉跄了一步,很快稳住身子,抱着虞灵犀上了马车。

他将虞灵犀小心翼翼地搁坐在身侧,想伸手抚开她被黑血黏在嘴角的发丝,却在见到同样满是血渍的双手时顿住,无从下手。

“别怕。”

他注视着虞灵犀紧闭的双目,一贯的从容强硬,“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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