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岸上看你办差,觉得稀松平常,管了兵部才晓得,办差的人在荆棘刺窝儿里,旁人还看着光鲜!万岁爷当年西征,在榆林设了粮库,里头还存着四十万石粮,榆林城今非昔比,城外的沙丘已经差不多和城墙平了,一场风沙过去,城里人要挖开沙才能出去。长此下去怎么行?我想把城外的沙清清,兵部说是户部的事,户部说是工部的事,工部说榆林早已没有什么居民百姓,驻的都是兵,所以是兵部的事!想想只好来找你商议,得拿出个法子来。”胤禛愣了愣,说道:“这事我听马齐说过。既然闹沙灾,城里又没了百姓,听说有时连井都淹没了,不如干脆都迁出来,粮库也迁了,省了多少事!”
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榆林粮库撤不得,将来大军如果西征,这里没有军粮支应,那是了不得的。老十三没出事前,我们两个在木图沙盘上不知摆布了多少次,寻不出个能代替它的地方儿!听说这里设卫设厅建立粮库,是周培公将军的建议,熙朝名将都一个个去了,能打仗的是越来越少了……”说着叹息一声,言下不胜感慨,“阿哥里头就十三哥还懂军事,他这一出事,我连个能商量点事的知己兄弟也没了——四哥,你最有肝胆的,十三哥素常又最要好,你不能保他一本么?”胤禛目光霍地一跳,迅速闪了胤一眼,胤怔了一下,笑道:“你怎么这样儿看我?你必是想,这个‘八爷党’今儿是怎么了?保起十三阿哥来了?其实天晓得我是个什么党!我就是我自己,我凭我的本心去处事做人!”
“唔……”胤禛被他说得莞尔一笑,倏地一个念头闪过:莫非这个胆大妄为的兄弟也猜到了皇帝不立太子的真意,要自立门户,拉自己做帮手么?因试探道:“我一个人保恐怕落单,要加上你,再拉上老八他们一齐来保,只怕才能保得下呢!”胤笑道:“叫八哥来保十三哥,那是与虎谋皮,他恨不得十三哥死了才好呢!四哥要不敢开头儿,我先上本保,要是万岁有活口儿,你再上。要是连我也触了霉头儿,四哥你保我一本,足感厚爱!”胤禛扑哧一笑,说道:“你真的以为我胆小?实话告诉你,保十三阿哥的密折早就上去了,是我独自具本!”
胤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换转了话题,说道:“那就等等再说,看万岁爷什么章程。榆林的事恐怕也得写一个本章。和阿拉布坦这一仗迟早要打的,不能掉以轻心。西边打仗,打的什么?其实就是打粮食仗!谁的军备足粮道通,谁就赢了!”胤禛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努嘴儿说道:“西华门到了!”
德妃乌雅氏的寝宫在体元殿后的长春宫。这个地方原是元末明初有名的丹术士邱处机为皇帝炼丹的道观,邱处机号“长春子”,因改名为长春宫,邱处机移到白云观,这处宫荒芜了几百年,蒿蓬满院獾狐出没,人人躲着这个地方走。偏是乌雅氏爱僻静,康熙二十七年晋位贵妃,她就选了这个地方重加修葺,作为自己的起居之地。胤禛胤从养心殿西侧夹道迤逦进来,早见一起起贺寿的宫人命妇出出进进,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心知宫里嫔妃贺寿的尚未散去,此刻进去大家回避甚不便当,便远远地站住了,等了一顿饭光景,见人渐渐稀了,才踱到垂花门前请见。一时,里头便传出话:“贵主儿请二位爷暖阁里说话。”
二人略一点头,款步进来,但见穿堂里、过道上到处都是人们送进来的贺礼。什么寿面寿糕、面蒸的寿桃、如意、屏风、宣德炉、金弥勒佛玉观音、自鸣钟、圭、壁、璋、玉、名人字画,甚或鼻烟壶、扇坠儿、檀香、麝香、冰片茶叶……各色各式五光十色,都标了送礼人姓名一档一档琳琅满目垛着。两个人心里不禁掂掇:母亲五十四岁,并不是整寿,送来的贺礼看去比五十大寿还要丰厚许多!想着,已进了长春宫正殿,在东暖阁珠帘外的熏笼旁跪了,叩头称颂:“儿臣恭叩贵妃娘娘千秋圣寿!”
“起来,坐着吧。”乌雅氏原在帘后大炕上半歪着,从天明便接待客人受礼,她显得有点疲倦,见两个儿子神采奕奕进来给自己磕头礼拜,坐起身来吩咐道:“把这劳什子帘子拢起来。方才是怕有外客,他两个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没的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几个太监忙不迭答应着用金钩将珠帘收拢了起来,胤禛看时,母亲穿着翟乌秋香色缎袍,三层金顶的东珠凤冠放在案上,露出乌黑的盘龙髻,柳叶眉、丹凤目,只嘴唇略显厚点,仿佛总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又像总是在想什么心事的样子,因赔笑道:“母亲气色极好,今儿着了吉服,看去更精神了,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儿子们虽说在外头办事,心里着实惦记着,母亲素来有个气喘的毛病儿,不知可大安了?”
乌雅氏怔了一下,笑道:“时犯时好,**病了,我也不在心上。上次你送进来的乌鸡白凤丸和儿的川贝定喘散都好,至今天天断不了呢!”胤躬身赔笑道:“这不值什么,娘娘用着好,就是儿子们的虔心到了。既这么着,明儿再配些送进来就是了。”
乌雅氏一时没言语。皇家规矩,尽是母子至情,一年中能单独见面说几句话的时候也就是这一天。她心里雪亮,眼前两个儿子,一个精明要强,冷面冷心,一个玲珑剔透,肝胆热肠,都在拼命做事,投康熙的缘法,骨子里都盯着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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