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千叟宴的事儿，胤禵也终究是看明白他八哥的心，八哥原来何等风光霁月的人，什么是有所为什么是有所不为，还是儿时时这个八哥手把手教的，如今可好，为了他已经无缘的虚妄，竟然对亲生父亲生此恶心。

如今他的明白，康熙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只要自己不回去，只要朝中局势不乱，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康熙披着大氅，坐在清溪书屋的窗下读着奏折，近些时候他的身子修养的还不错，每天程尔林陪着在院中能走一炷香的时间，气息也渐渐调匀了很多。

见程尔林捧茶过来，康熙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折子，冲她伸出了手。

“罪过，陛下好容易忙着，我却绕了”

程尔林眯着眼笑着，把托盘放在桌上，无意瞥了一眼康熙撂下的折子，恍若看见大将军王几个字。康熙也看见了她脸上一丝的沉默。

“千叟宴的事儿，胤禛和你说了么？”

程尔林一顿，脸上自然带出来的笑意还是没了，讥诮道：“他是向来没什么话的，当初去找我的时候也就说你病的很重……至于千叟宴的事儿，说实话，东西听了几耳朵，我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结果我知道，就是你病了”

康熙点着头，抄起来那本折子，递给程尔林，程尔林的手先是伸了出去，却又很快的收了回来。

“不合规矩，我可不看”

康熙顺势用折子的背脊敲了一下程尔林的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谨言慎行你倒是琢磨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这不是敷衍的话，却是大实话，此刻看着无风无浪一切沉浸，殊不知这才是生死之局。

“那朕考考你，看你又多少修为了？”

程尔林笑着应了。

“青海的事儿差不多平了，老十四却要继续戍边，你觉得可否”

程尔林拉过一个圆凳，坐在上面轻轻扣着指甲，也不知道到底生长出来没有，听着康熙的话虽是考察，却有询问的意思，自己既然已经扒出老底都交给他，他也在心底确定了未来大清之主，此刻定然是顾忌不得。

遂说道：“可啊，为何不可，你家老八那人最是豆腐嘴刀子心，十四爷却没有四爷的心坚，小心出岔子”

康熙清癯的脸上显得更加清冷，却也心暖，从没人和他说话这么直白，就像剖了他的心肝一样，清澈可照。

“老四我就担心一点，我容得的人，他不一定容的，老十四……”

程尔林明白了他的顾虑，左手在上右手食指顶住了手心，让他停了。

一脸的焦虑扑面袭来。

“人生总是不满百，何必常怀千岁忧，陛下不就是看重他心地坚硬，磐石一般吗？优柔寡断的后果还不严重吗？既然您下不了这个手，就交给后人不是更好。再说了，您觉得经了这个事儿，十四爷为什么不回来么……”

康熙沉默着把程尔林的手握住了。

他太清楚不过，老十四若是回来，京中的局势就回再起波澜，只有他留在西北，到时候京中大定，他亦是翻不起风浪，更不要提替老八兴风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