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讲。
“唱的是图兰朵。”阿德莱德放下水晶高脚杯,“第二幕,三问落魄王子。”她即兴来了一段,“公主陆玲,我们美丽而纯洁的祖先,这个伟大国度的统治者,她憎恨男性的暴虐无道,坚决对不公抗争到底,而今日,您在我的身上复活。”
唱罢,她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一直有登台唱歌剧的梦想——每一个百老汇演员都有歌剧主演梦,但老师不收,说她不够胖,气息不稳,唱不好,而且音色不算清亮,音域窄,高音受限。一言蔽之——不堪造就。
阿德莱德只好灰溜溜地回家,气得辗转反侧一晚,第二天中午爬起床,一挥而就写成《一位普通的佐治亚人》。
玛蒂尔德鼓掌。
“你没唱上去,降了一整个八度。”里奥妮兜头就是一盆冷水,把阿德莱德淋了个透心凉。
阿德莱德安静了五分钟,很快启唇,“内厅那个专业的声音有点抖。”
“但人家唱上去了。”
“长音唱的垃圾。”阿德莱德点评,“气息控制差劲。”
“那场合,”里奥妮优雅地叉起一块肉,“很难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准。”
突然她话锋转过,“但你已经很棒了。”
阿德莱德阴阳怪气地说,“接着怼啊,本人不才,虚心受教。”
一个巨大的白盘子从天而降,里面是半个厚底芝士披萨。
“饼边蘸这个。”伊莲恩搁下一碗蜂蜜,“给你们三只小鬼点好吃的。”
她走之前不忘瞪了阿德莱德一眼。
阿德莱德目送伊莲恩回去,“有奖问答,这是专门给我们做的,还是里面吃剩撤下来的?”
“剩的。”玛蒂尔德用手背试了下盘边温度,是凉的。她拿起一块披萨,俏脸垮了起来,“爸爸妈妈是大坏蛋,天天叫我吃剩饭。”
“我妈也让我吃剩饭。”阿德莱德抱怨,“没完没了的吃剩饭,我就是我家盛剩饭的垃圾桶……”
突然她脖子一紧。
伊莲恩杀了个回马枪,抓着她的后颈把她从椅子上拎了下来。“跟我过来。”
“我什么时候让你吃剩饭了?”伊莲恩质问。
“你开宴会的时候。”
“那是自助冷盘好不好?”伊莲恩骂她,“白眼狼。”
“你放开我。”阿德莱德挣了两挣没挣开。
伊莲恩把她拖到了内厅。
“她是您女儿呀。”勒庞叼着根雪茄,“是个小美人呢。”
“是个小坏蛋。”伊莲恩落座,环过阿德莱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也拿过一根雪茄,“她业余时间在百老汇唱音乐剧。”
直觉告诉阿德莱德,这屋暗流涌动。
李含笑道,“是位出色的小朋友。”
话音刚落,哈德森接道,“能在百老汇登台的都是佼佼者。”他尬夸,“露易丝是个小才女,文笔盎然,批评起大家压根不留一丝情面。”中年男子摊着手,叹,“针砭时政,用词犀利。”
“阿呆,给大家唱首歌吧。”伊莲恩弹掉烟灰,“魔法绿女巫选段?”
“我可以清唱图兰朵。”阿德莱德被里奥妮怼得憋了口气在心,就想找场子。
“刚冷冷已经唱了,你唱点别的吧。”伊莲恩赶紧给女儿递台阶。
阿德莱德环视场,目光落在穿绿色军礼服的女孩身上。她仔细打量着,通过左眼下的泪痣认出这是那天她在剧院偶遇的女孩,“你叫冷冷?我叫露易丝·阿德莱德,她们喊我阿黛。”
“阿黛?”冷冷复述发音,笑道,“好别致的昵称。”
伊莲恩开口打岔,“阿呆呆,这样好啦。”她眯了眯眼睛,把阿德莱德放走,“你和冷冷合唱芝加哥的那首《时至今日》吧。”
“你们去外边搭一下,”李说,“我们聊两句。”
阿德莱德把冷冷领出去,“你会唱图兰朵?”
“会一点,但唱的不好。”冷冷很温柔地冲她笑,眉眼间依稀有玛戈的影子。
“很厉害了,我高音根本唱不上去。”阿德莱德说话声放的很柔,“你有英文名吗?”
“丽贝卡。”女孩轻声问,“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阿黛,阿呆,阿呆呆。”
“阿加尾音呆。”阿德莱德选了一个发音更接近伊莲恩和玛戈发音习惯的。
丽贝卡美丽面容上疏离的浅笑倏然变得灵动,“您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我是大人了。”阿德莱德换了英语。
丽贝卡点头,她掩唇咳了几声,拜托侍者送水,“我可能要拖后腿了。”她换了气声,“有点唱不动了。”
“你嗓子不舒服?”阿德莱德询问。
“我做过声带重建的手术。”丽贝卡指了下自己喉咙,“说话多一点就疼。”
阿德莱德挑起秀气的眉,黛眉在如雪一般的白肤上勾勒出斜线。
她没追问,“我们换首歌吧。我想唱/红磨坊的《钻石艳照人》,你歇一歇,”她指指自己的颈,“可能会好点。”
丽贝卡从侍者手里接过水杯,烟晶色眼眸若秋水澄湖,视线越过阿德莱德的肩,落在远方,片刻后冲阿德莱德一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