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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了跟从的内侍,重骁独自踏上通向后院的小径。

因着他特意关照过,是以凤仪殿内如非必要不点烛火,而后院夜里绝少人来,故而路旁虽有风灯,却是暗着。

幸喜今夜弦月半满,将小径照得清晰。

“总之,今日之事,连累张总管了……”

暗夜中传来明琅的声音,他听见后立刻往一座风灯后头一躲,过了一会儿才稍稍探出头来,却看不到明琅身在何处。

听声音似乎并不远,大约就在拐角的另一边……并且听他说的这话,张老倌也在。

“哎呀,紫崖君这是怎么说的,老奴是陛下的奴才,只盼着能替陛下分分忧,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张老倌一如既往的会说话,顿了一下后,老内侍又试探着说:“今儿晌午的事呀,说到底都是陛下维护您的一片心意,您要是真感念,何不……”

似乎明琅轻轻咳嗽了一声。

乖觉如张老倌自然立刻觉出这一声里头的意思,当即住了口,自嘲道:“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是老奴多嘴了,紫崖君勿怪。”

“无妨,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因为我给您添了麻烦,明琅身无长物,只能请张总管受我一拜,聊表歉意。”

跟着便是衣物窸窣的声音,想是明琅躬身行礼。

“哎呀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老内侍惊得连连拒绝,但重骁知道青年有多执拗,张老倌只有受了这一礼的份儿。

“真是折煞老奴了。”终于老内侍叹着气说了一声,随后轻声道:“那这事儿可就算了了啊,紫崖君也再别往心里去,要老奴说,您这心里啊,往后只要装着陛下就成了。”

说得真好。

重骁在心里头感慨,竖尖了耳朵想听明琅如何答复,可等了许久,却听明琅说:“总管先回去吧,见了陛下就说我在院中赏月,免得陛下惦念。”

张老倌轻声一叹,“那老奴先告退,紫崖君自便。”

重骁当即往风灯后头缩了一点儿,然后便眼看着张老倌从拐角后出来,迈着略见蹒跚的步子往偏殿去。

这老家伙……是真的有些老了。

目送老内侍的背影,重骁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张老倌侍奉两朝,自他年幼时便在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无一日不相见,说句大不敬的话,若论亲近贴心,恐怕尤胜他的父皇。

但身为天之骄子,他以往并不明白这种亲近陪伴意味着什么,对老内侍也从来都是颐指气使。

毕竟对于帝王来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人,本来就应该匍匐在他的脚下。

像今日封君之事,他莫名让老内侍背了个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阿琅却向张老倌赔了个不是,这个不是……分明是替他赔的。

他心上涌起愧疚之意,同时也有了另一种新奇的感觉。

轻手轻脚地从风灯后走了出来,他走到拐角的墙侧,小心翼翼地向另一边看去,却见明琅背对他站着,月光下只见青年素衣青带,正如庭中玉树,清隽无双。

他痴痴地看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独自返回偏殿,远远的重骁就望见张老倌在门口侍立着,神情颇为忐忑,虽然能在御前当差的人都口风甚紧,但老内侍想必也猜到了他的去向。

心中喟叹一声,他快步上前,冲着张老倌淡淡地说:“你进来,把已经批好的折子装了送回勤政殿去。”

老内侍应了一声,随他入内,一绕过门前的屏风,他便转过身去,盯着对方不作声。

张老倌脸上畏惧愈甚,颤巍巍的就要告罪,“陛下……”

他立刻抬手阻止了下面的话,沉声道:“紫崖君既向你赔不是,你受着便是了,他的性子就是那样的,不用在意……”说着他忽然笑了笑,“你方才对他说的话朕都听见了,这许多年也就只有你,总是向着朕。”

此言一出,惊得老内侍一时间竟连礼数都忘了,竟直直地看着他发愣,跟着就一个劲儿地抹起眼角来。

“陛下您这怎么说的,您是老奴打小看着到了今天的,老奴不向着您,还能向着谁呢?”老内侍情真意切地说着。

重骁听了轻轻地嗯了一声,竟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也是,他这嫡出的太子,从来学的都是帝王心术,是如何深深掩藏自己的感情,又或如何洞悉别人掩藏的意图。以至于如今说真心话、听真心话,反倒觉得不惯了。

可真是……

他自嘲地一笑,眼见张老倌去搬那堆得小山似的奏章,立刻宣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内侍进来帮着搬,又对老内侍说:“东西送到勤政殿上了封,你也不用回来复命了,夜深露重的,早些回去歇着吧。”

老内侍顿时又是一番老泪纵横。

恰好这时明琅回来了,见此情景面露诧异。重骁一看急了,生怕他误会自己责难张老倌,待要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明琅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一句也没问。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二人洗漱完毕躺到榻上,内侍们退到殿外关了大门为止。重骁躺在内侧,看了看自己与明琅之间相隔的半臂距离,和明琅身上还穿着的中衣,不觉有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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