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是鲛人最后的一滴泪,流尽了泪的鲛人便与凡人无异,更不用说明琅不过仅有淡薄的鲛人血统。
是他……
“哈、哈哈哈哈!”重骁发出了凄凉的笑声。
笑自己真是天字号第一蠢货,笑自己竟亲手将最后的一条生路都早早的掐断了!
还有阿琅……
转脸向外望去,门半开着,他看见了刀光剑影,看见明琅奋力抵挡的身影,然后是四溅的血花,青年独木难支,倒在了刀剑之下……
他还看到了苏艳雪,那女子站在一班弓箭手身后,举起了手。
箭簇反射着日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她想射死他?倒也合适。
反正,就算是万箭穿心的痛楚,也不会比他现在所能体会到的一切更痛了。
他得到的,他失去的。
那个人,如今他再想靠近一步,都不可能。
“上天!”
这是他最后的哀鸣。
“阿琅……救救他……”
他怎样都无所谓了,都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识人不明!
可是明琅又做错了什么?
上天,求你救他……
屋外,苏艳雪狠狠挥下纤纤玉手——
万箭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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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仿佛受了沉重的一击,重骁睁开眼来!
“陛下!陛下!”
耳边忽然响起了呼喊声,他被吵得心烦,不禁怒道:“闭嘴!”
一声喝出,重骁忽然意识到——
他没死?
猛地坐起身,他万分惊诧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伤口,没了。
而且身上穿的袍子也不一样,这身衣袍……
“陛下,您可算醒了,可急死老奴了。”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看到眼前头发花白的老内侍,重骁又是一惊。
这分明是从幼时起便照顾他长大的张老倌,可他不是死了么?那年,苏艳雪执掌凤印之后,借口整顿内务裁撤后宫,将年老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那时他一心宠爱她,对她的想法自然尽数依从,张佬倌也在遣送之列,但是……
出宫后没多久老内侍就病死了。
然而眼前,张佬倌却还活着。
这个事实让重骁立刻意识到自己必定是重生于世——他在古籍中读到过这样的奇闻,只是从未想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莫非是上天怜惜他……
不。
不是的。
他在内心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前世的结局此刻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那种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当然这都是他自找的,上天若真有知,又怎会怜惜他这般耳聋眼瞎的蠢货?!
但是,阿琅……
想到冷宫的那个人,他忽然想起了身上这身衣袍的来历。
这件乌云丝织的袍子是他及冠那年,母后督着尚衣监为他做的最后一批衣装里最好的一件,于他有特别的意义。
因为就在他冠礼后未久,母后便去世了,临终前母后曾说,希望他能穿着这件衣袍,与心爱之人初见。
而在他的记忆中,这件袍子除了在冠礼时穿过之外,就只穿了两次,且两次都是为了苏艳雪穿的。
一次是封后的典仪,而另一次就是……
“老倌。”他是为君为帝的人,是以虽然刚刚身历奇遇,脸上却是面不改色,“秀女们可入宫了?”
他问老内侍,心里却已笃定了今朝的日期。
正该是苏艳雪作为秀女入宫的日子——前世里,此时他心仪这位平南王的爱女已久,一朝得偿所愿,便十分隆重地穿了这件有特别意义的衣袍。
也正是这一天,因为连日国务繁忙,他曾晕厥过片刻……
“是,已经入宫了。”这时张老倌奉上冰镇过的手巾,轻声道:“陛下心心念念的那位也在其中。”
这便是在说苏艳雪了。
重骁心底冷笑,但是见老内侍笑得和蔼,想是正为他心愿得偿而欣喜,不由得一阵心酸。
前世他就是被苏艳雪这个贱人蒙蔽了双眼,任由她一个一个地除掉了每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张老倌,夏太妃,袁方……
明琅。
心中一痛,他霍然起身,老内侍急急上前替他着靴,“陛下,诸位佳丽都在荷风廊候着呢,咱这就过去?”
“不!”他否定道,“朕要先去别处。”
其实此刻他已心急如焚。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一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冷宫的庶人明氏,因冲撞了李昭仪,被慎刑司上了拶指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