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轿是被重骁连声催促着,一路小跑到的冷宫,抬轿的内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重骁却尤嫌太慢,到了宫门前轿子还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
“陛下慢些!”
身后张老倌气喘如牛地喊着,他却充耳不闻,只管大步往里冲。
只是还未穿过庭院,宫室内便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上刑!”
“住手!”他惊呼道,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屋中,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明琅只着单衣跪在地上,手上已套了指拶,且显然已经上过一轮刑了,修长的手指被拶得一片红肿。
这自然是极痛的,可刚才他没有听见青年呼痛,此刻明琅也是咬着牙,只微微抬眼看他。
那清亮的眼眸,竟是隐隐蒙了一层水雾!
重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边上李昭仪和慎刑司的人七七八八跪了一地,当即扑上去扯那拶指。
不想这刑具方才拉得紧了,一时竟扯不脱,他唯恐又弄痛了明琅,心急之下手上劲力一到,竟硬生生地掰断了所有的竹棍!
“陛下!”终于赶上来的张老倌见此情形不禁惊叫起来。
“喊什么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太医院……叫袁方过来!”他一边怒喝,一边将断开的竹棍从明琅指间抽出。
将红肿的手指从破碎的刑具中解放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解着连接竹棍的绳子,却又忍不住贪婪地盯着明琅的脸看。
被废为庶人的前太子妃。
这是青年目下的身份,自然是卑微而尴尬的,但因为有着救过先帝一命的功绩,即便幽居冷宫,吃穿用度上也不曾受过什么苛待。
所以眼前的明琅除了眉头紧蹙之外,看起来真是比之前……他最后所见的样子好得太多。
细致的肌肤因为长期幽居而显得异常白皙,精致的五官则宛如一幅恰到好处的图画,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此刻明琅的脸上因为疼痛而生了些红晕,越发添了几分艳色,真可说压倒桃花,不可方物。
苏艳雪诚然有倾国之貌,但他的阿琅又何尝不是动人心魄的尤物?
直到此刻,重骁才心甘情愿地承认,即便是在前世,他也曾经有过那么好几次真实为明琅所倾倒。
又或许,他从来倾心的就是他,即便被鲛人的诅咒压制了记忆,也一直都在旁人身上寻找着青年风姿绝世的影子……
凝望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容颜,重骁忽然伸手捧住了明琅的脸颊,拇指轻轻抚过青年微红的眼角。
幽若深潭的眼眸,方才隐隐的泪光已经退去了……
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让你流哪怕一滴眼泪。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道,目光流连在明琅的脸上,只觉得恨不能溺死在青年清亮的眼波里。
真好,阿琅还活着,他也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陛下……”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
他不悦地回头看去,只见李昭仪红着眼抽噎了一下,正楚楚可怜地望着他。